2006/12/18

文字貧

12歲移民時對當時大量依靠中文的我其實是件難事。第一我本來就一直對外文沒有什麼感覺﹐也從來不曾有“能說英文多好啊”的心情出現。第二是一下要從李敖等等的精闢文章轉換到文字幼稚園也是件難堪的事。第三是連聽歌都得端看歌詞的我突然沒有文字來源﹐實在枯乾的很。除了爸爸的藏書以外﹐好在早就被香港人進駐的溫哥華總能在圖書館的外文部門裡面找到一些香港或大陸的中文讀物﹐想想我開始看村上可能只是因為真的無法接受“猴拳釋義”或“養生風水”罷了。

這日翻中成了我在異鄉的母語讀物﹐算是頗符合一直讀外國小說旅居國外的村上的全球性。也或許是他在異國文字裡書寫出來的“什麼”和我當初在心境上的孤僻有 所共通也不一定﹐那些冷山冷井森林海底總總也的確和我一個人在北國白色房間裡對著一扇窗四季更迭的感覺對應。也或許是我遇見他回國後的作品就突然覺得“怎 麼不好看了”的原因﹐只是失去孤絕的共鳴而已。

那些年裡不但中文變成個人語言﹐讀物口味也得權靠回流移民的施捨(在郊區的中文書籍通常是那些回流本國的華人移民捐助的)﹐好事是沒受太多官樣文章的荼毒 ﹐不會寫一板一眼的玩藝兒﹔對粵語和大陸小說的地方語言也比較有掌握性﹐反正沒人問﹐猜還是揣都能把它想出來。對大陸作家的熟悉也只是因為恰巧遇見了一漢 學教授的書房和維多利亞市區圖書館購入的“大陸當代作家精選” 罷了。藉此逃過了許多爛貨也不一定。

昨日看見村上得獎的散文集﹐是他在美國大學旅居時所寫的﹐因也沒看到其它書就買了。結果那些文化比較不但出乎意料的有趣﹐而且對美國上流文化和社會變遷的 觀察也相當精闢﹐沒有尖酸刻薄的批評或政治正確的隱喻﹐平鋪直敘的無奈倒讓我呵呵笑了一整晚﹐比前陣子灑灑看完的四本卡爾維諾(是均逢發黃的舊購) 裡那些鋪陳直接﹐更比最近被大書特書的Pamuk乾淨多了。卡耳維諾當然是融合意大利的歷史政治符號學和南美洲的奇情軼事色彩學的奇才﹐Pamuk也是東 西文化和宗教隱喻的大宗(類似殘雪來寫文化和宗教融合)﹐前者的故事性還算結實﹐後者的種種細節卻常常毫無癢處﹐就難免教人發暈了。也或許是我就是沒遇見 他的傑作﹐或是譯者本人的纍贅。

常常向許多人說到村上就得到對方“抱歉我對熱門品不感興趣”的清高反應﹐好像銷售量超過某個值或“普通人也會看那些書”的情況發生就令人倒胃一樣。這樣的反應實在有點好笑。對一件事情沒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就產生恨惡實在是件可惜的事。每個作家都有不同時期的作品和筆觸﹐再說為了別人傷害自己的興趣也大可不 必。大眾口味也有令人稱道的地方。有時一本書熱門與否大部份時候只是權看出版社的行銷操作手法罷了。最終不過是自劃界限的手法和姿勢。長期資源缺乏還會培養出“再難看的書也會看到完”的堅忍個性﹐不過說堅忍是有點太好聽了﹐充其量只是節省吧。來自赤貧的窮酸習性。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