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巴士已經到終站。
都過去了,無所謂了。
《烈佬傳》黃碧雲
《九月》
想剪頭髮。想穿大衣。想看雪。想躲在各種顏色的枯葉裡不用呼吸。想鬧革命。想重新開始。想永遠結束。想大哭。想大笑。想在初涼的夜裡裸泳。想忘記。想消失。想冬蟲語冰。想鯨呑。想呑鯨。想最好和最壞的。想被窩和山頂。想沙漠和大海。想宇宙和地心。想我從未認識過的自己。想。想什麼都不想。
《週日下午》
所有各種型態的絕望總在這個季節來拜訪你,像個面無表情的老朋友。你都知道他要來了。巨大的雨夜或陽光燦爛的週日下午。下午那陽光會曬得人魂飛魄散。一切毫無意義的事情在明天要繼續開始,你和今天晚上或明日早晨隔著一段理應把握拿在手裡卻毫無辦法的下午。選擇讓人麻痹。絕望讓人麻痹。
或巨大的雨夜。
《雨夜》
森林裡的大屋子,你,坐在桌子前面。潮濕的木頭味和各種蓬勃發展的菌類淡淡環抱你,不放手也不入侵。雨聲填滿了門外的空間,它從雨聲中間走來,你遠遠的就聽見。從山下,或從深深的海底走上來,你遠遠的就聽見。你等著它敲門,你開門,你看見它千篇一律的臉,你讓它坐下來,就坐在你的對面。你倒了杯很熱的熱茶給它。
《過站》
該下車的地方你都沒有下,你想看看後面還有什麼。或是你早就不想動了,雖然還想去什麼地方。身邊的孩童弄出好大聲響,身邊愛人的氣力令你驚訝,你連心怎麼還跳的起來都搞不清楚,只想把頭靠在前面椅背上。話都讓別人說去吧。你想說都過去了,無所謂了,但其實什麼都沒有過去,只是無所謂了。
你把頭和頭髮都放在桌上,頭髮默默地一路生長,像藤類向外攀爬。你閉上眼,睜開眼的時候陌生人已經離去了。你分不出自己在那裡,窗外是明是暗是雨是晴,你想或許你還在夢境裡,頭髮正一條條鬆脫了向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