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學法文。和丈夫一個字一個字學﹐像扭秧歌﹐前進一步退兩步﹐自得其樂﹐看法文電影努力撐開耳朵﹐一個句子能聽出兩三個認識的字﹐聊以自慰。
昨天晚上胡冬打電話問我們看不看芭蕾﹐我說當然好啦。於是約了今晚﹐贈我兩張票。外面陰雨﹐白日特別醜陋﹐我和丈夫在地底各踞桌子一方﹐看自己的書。晚上就好多了﹐一層層的路燈打在濕地上發亮﹐只是我和丈夫也沒工夫欣賞﹐趕著上車轉車﹐沿路跑進 Covent Garden的皇家歌劇院﹐聽開場前的手鈴直響﹐緊張的在秋夜流汗。最後一秒才坐進位置。剛脫下大衣﹐開場的喇叭聲驟然大響。
La Bayadère (The Temple Dancer)是舞者兼有名編導 Marius Petipa在19世紀後半寫的芭蕾舞劇。第一次表演是1877年一月的St Petersburg﹐不過一直到1961年才離開俄國。今日看的是當年引起軒然大波的女芭蕾舞者 Natalia Makarova在1989年重新編導的版本﹐現在是英國皇家歌劇院的固定戲碼之一。
故事座落在俄國人想像的印度。獻身在廟裡的舞者 Nikiya愛上了宮廷的勇士 Solor﹐但愛上 Solor的除了她以外﹐還有廟裡的大祭司和宮廷裡的王公之女 Gamzatti。於是王公之女不但在父親的賜婚後輕易迷倒勇士﹐還在自己的房間裡對 Nikiya來段生猛的‘嗆聲’。在自己房中殺她不成﹐就在 Solor送給 Nikiya的花束中藏了毒蛇﹐眼看著Solor被祭司和Gamzatti領走﹐Nikiya拒絕了王公拿來的解藥﹐在第一章結束前死在蛇毒下。戲裡最有名的 ”The Kingdom of Darkness” 在第二章。Solor 在鴉片的煙霧中看見 Nikiya重新回到他身邊﹐月光下眾女舞者排序旋轉像蛋糕上的奶油球﹐用不同方式擠滿整個舞台 (算是上個世紀描繪的藥後夢幻迷境﹐在當時算是超前衛之作﹐怪不得一樣是月光下﹐硬是贏過天鵝湖的群舞)。戲結束在 Gamazatti和 Solor在神殿前的婚禮﹐無法擺脫Nikiya鬼魂的Solor遲遲無法說出誓詞﹐在祭司的推壓下正要就範﹐神 (不是一般較易抓狂的印度神Shiva之類而是Buddha)發怒起來將所有人都埋在石頭下。於是 Solor和 Nikiya在天堂相遇﹐最後一場滿室的夢幻乾冰。
貴為王公之女也有因愛變得扭曲而善妒的情況。今晚的 Gamzatti硬是跳得比女主角還好。因愛引起的妒恨、控制慾﹐貴為皇族的美麗和驕傲都在她挺直的背脊上。倒是那位優柔寡斷的勇士空有臉蛋﹐說是男首席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完全一個芭蕾奶油小生。(奶油大腿倒是有的)
Baz Luhmann 導演的 Moulin Rouge(紅磨坊) 裡﹐愛上 Nicole Kidman的窮劇作家 Ewan McGregor也嘗試用印度琴師愛上皇后的劇本來影射自己愛上上流妓女的情況。看來在東方主義盛行的殖民時代﹐所謂的“東方”在藝術裡不但帶來風格的改革(如日本浮世繪在法國引起的流行)﹐還能任由藝術家們把各種戲碼搬上。除了那些勾金帶銀﹐桃紅柳綠的視覺想像﹐還有無關道德規範的思想自由。在那裡﹐祭司可以愛上勇士﹐勇士可以三心二意﹐皇族可以因嫉妒而放蛇殺人﹐獻身給神的舞者也可以因為在叢林裡遇見壯漢就動了凡心… 總之狂情烈愛﹐狂蜂浪蝶都是發生在別的大陸上﹐像莎士比亞戲裡的驢子精靈(仲夏夜之夢)還是野人一類(暴風雨)﹐不倫不類只因非我族類。倒是讓藝術家有了更大的創作自由。
雖然觀眾分享女舞者的無助和祭司的邪惡﹐但作為中心人物的勇士除了在夢裡和婚前被舞者的鬼魂所縈繞以外﹐對王公之女的誘惑倒是甘之如貽。所以若戲名不是 La Bayadère 而是 Le Guerrier (The Warrior)的話﹐最後的結局應該是他在天堂左擁右抱﹐還有祭司和王公幫他煽扇子倒茶清腳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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