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7/17

你要尋寶﹐我要騙你﹕香港北京六

晚上打不死滅不盡的蚊子讓我根本沒怎麼睡就去了潘家園。先打的到公園路見到了冬梅﹐兩人在路邊喝了豆漿坐公車去潘家園。一到門口已經看傻了﹕東西也太多 了!這些搬不去也帶不走的東西隨便都能教我傾家蕩產。舊的戲衣﹐新的畫﹐南腔北調討價還價。目不暇接的故事們。物體本身還暫且不提了。

馬龍一派江湖人物都很有義氣﹐知道我喜歡古玩中午就帶了鑒定家和我認識﹐兩個人在座上說著只有魔幻小說裡才能聽到的事。午飯時吃到了地道的北京菜 ﹐一道道的給我介紹﹐青豆﹐黃豆﹐豆皮和醬油做成豆醬﹐凍成一塊﹐也是涼菜。用羊油把磨碎的豆腐炒了﹐叫麻豆腐﹐那麻豆腐看上去像泥濘﹐聞起來還是像泥濘 ﹐吃下去... 臭豆腐實在不算什麼。跟北京的獅子頭比起來﹐台灣的只能算是狗頭。北京的個個都有男子拳頭大﹐絞肉拌了中藥﹐不叫獅子頭叫四喜丸子。巨大魚下巴旁邊放著小 饅頭﹐沾著醬料吃﹐鬆軟可口﹐就是要趁熱。館子是老滸記。裡面的夥計還留著辮子。

潘家園是舊貨市場﹐吃完午飯去的琉璃場就真的是古董。介紹的朋友開了個鑒定的店﹐一走進去﹐櫃子中間兩個刺州瓷枕躺的好好的﹐我眼睛都直了。畢竟是我做過 研究在國外隔著玻璃櫃看到都能感動的什麼一樣的瓷枕。能手觸到的感覺對我有點太 sensational了點。看起來不過三十開外的“大師”淡淡的說我若真有興趣來了北京以後就去跟個師傅﹐北京八大家他認識六個﹐若是愛錢的呢﹐就很難 說﹐但若是遇上個不愛錢的﹐那教的可就是仔細了。逛錦昌﹐逛榮寶齊﹐走在石版路兩邊是外面掛著鳥籠的老樓房子﹐我是發燒了還是醉了。是個我更能接近的老時 代﹐老東西。

根本沒睡的緣故到了琉璃場已經知道事情不對了。仍然坐了地鐵去望京﹐再坐 taxi﹐一到徐仲敏家就幾乎昏了過去﹐一進門就跟他要藥吃。徐家根本不像亞洲﹐畢竟在國外住了太多年硬是把那種生活調調帶回來﹐那種大塊大塊的白。去羅 宏的展覽場﹐著名 798就在旁邊。看了短片展﹐外國回來的人外國氛圍還有外國人﹐吃晚餐的時候我坐挪威來的 Vera 旁邊﹐吃驢肉大全﹕驢肉﹐板腸﹐蹄筋﹐驢鞭﹐驢寶﹐驢心﹐驢肝﹐驢耳朵﹐驢尾最後還有餅包驢肉。自從大學時錢進說過驢肉是肉中的巧克力以後我就一直嚮往著 ﹐結果還不錯﹐但說是巧克力也有點過份了。但很香。

送了一批又去見張曉鋼一群畫家﹐一桌子全是世界級的﹐說著不同國家的事。全是受了胡冬的托來招呼我的。匆匆的。早上出去找遍望京找不到一家豆漿燒餅油條﹐ 只好去台灣人開的上島咖啡吃火腿蛋﹐奶茶用expresso杯裝。一個人從四環邊坐車回家﹐一回家就躺下了。清醒的時候是宋琳的約﹐又是望京﹐這次是詩人。黃珂家據說天天有這樣的聚會﹐家裡的四川廚子煮好了飯自有一桌子人到。燕京紅酒二鍋頭。都是胡冬那個時候的詩人。

萬夏很晚才到﹐就坐我旁邊。趙野還在說著﹐以前詩人最帥的就是胡冬和萬夏﹐一個老披一長圍巾﹐飛啊飛的﹐萬夏脖子上則圍著許多有的沒的... ... 我說﹐你的詩集我就放在床前﹐每天早上起來都能見到﹐他居然紅了臉。敲了一杯。但不管是詩人畫家總之沒人相信我是台灣人﹐和在巴黎的時候一樣﹐”台灣人不 是這樣笑的“ 他們說。

早上因為病也就不溜韃了。在家附近餐廳吃皮蛋瘦肉粥﹐冰糖蓮子和 coconut juice﹐奇怪的組合其實就是些降火的東西。出去再買了小籠包和炸雞排來吃。就是路邊隨便的東西都好吃的要命﹐杭州小籠包你能確定那趴在桌上睏午覺的老 闆定是個杭州人。最後一日才見到旅途上唯一的台灣人﹐必涵領著去吃衚衕裡的烤鴨店。因為走錯路正好看了故宮和天安門。果然有一種氣勢。只是可惜了那鴨子。 白糖西紅柿倒是吃了個精光。衚衕景致非常動人﹐有人在洗狗﹐有人拿破石頭在地上對弈﹐竟然也有孩子穿著古老肚兜在地上跑﹐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Sculpture in Time 據說是台灣第一個來北京唸電影學院的先鋒開的﹐感覺簡直像在挪威森林。把台灣小資偽文青情境整個搬過來了。載我們過去的司機是大陸版本的陳松勇﹐面惡心善 的非常有禮貌﹐還能跟著廣播唱老鼠愛大米時惹的我和必涵忍不住偷笑﹐心想好個鐵漢柔情。必涵男朋友在這裡讀書﹐很有人情味地要為我送感冒藥來﹐不過人到了 包一打開.. 才發現留在家裡。大家好氣好笑地喝著咖啡聊著生活。

2005/07/15

我用舌頭在旅行﹕香港北京五

日記寫到了北京突然給停擺了﹐完全是因為覺得寫不出感覺來。對不起那些去過的地方吃過的食物遇見的人。跟著李就是看老北京﹐他也是老式人﹐走在頤和園裡除 了講些史料還添些評論﹐盡是些古人多有情調的說法。頤和園用了給中國水師的六十萬大洋硬是從平地挖出山水來﹐我還是參觀完才知道山明水秀彫梁畫棟純屬人 工。怪不得李說“金字塔那東西中國到處都是!”嘆為觀止。

頤和園有最長的長廊﹐上面畫著全是中國古典故事。熱騰騰的天在巷子下感覺涼爽﹐要空調什麼用﹖宮廷情調盡現。但早上去這樣生活晚上得徒手洗衣﹐差別還真 大。晚上去吃老北京炸醬麵大王﹐一進門一聲“喲!客人兩位!”是我一輩子聽過最響亮的跑堂聲。左邊的台上煮著羊蠍子﹐堆著豌豆黃﹐驢打滾各式點心。進門的 時候我已餓了一天﹐什麼都吃。豌豆黃先上來了﹐在台灣茶店也吃過這東西﹐但顯然是不算了。畢竟這是天子腳下。口感細綿﹐不太甜﹐帶著清新豆香﹐入口只覺骨 頭都軟了。

再來是芥末墩﹐卷著的涼白菜上面淋滿芥末﹐下口以後芥末的嗆氣帶著白菜的冰涼衝遍全身上下﹐腦子都醒了。夏天吃這個特別消暑。羊蠍子靠啃功﹐肉不多﹐但很 精每條都帶著筋。稀裡糊塗的吃完﹐滿桌的骨頭。所謂蠍子是因為是是背脊部份﹐看起來像條勾尾蠍﹐一節節的。重頭戲炸醬麵總算來了﹐一碗白麵﹐旁邊一小盤小 盤的料﹐有荳芽﹐筍荳﹐紫蘿蔔絲﹐小黃瓜絲﹐黑麻麻的醬料。要了以後給你一盤盤“磕”在碗裡﹐再放到你面前。所謂炸醬是以前窮人想吃肉沒肉吃﹐就把肥肉下 去和醬料一塊兒炒﹐炒成一大鍋﹐然後每餐再拿出來煮了下麵吃。每家口感都不一樣﹐是道地的庶民享受。

隔天早上起來胡冬給打了好幾個電話﹐本還打算等李吃飯﹐他說我要的東西大街上就有的賣。於是一個人走到外面大街上彶著拖鞋﹐買了個宮廷牛肉餅﹐千層的餅外 酥內軟﹐看他們做﹐似乎是一麵團拉長了然後層層疊疊把肉餡包起來﹐一圓餅狀。看不出做法如此簡單卻這樣好口感。再往前走買杯荳漿喝﹐還買了個雞蛋餅﹐不過 是餅上打了雞蛋煎﹐最後上鹹的辣的醬料。這些簡單食物個個都有我記不住的大名堂。

迷了點路﹐近黃昏才到明十三陵。北京城裡盡是世界文化遺產﹐據說這些東西是聯合國認證了﹐打仗也不能炸的。一個明十三陵這樣大﹐打起來大伙往裡擠往頤和園 湖裡跳﹐搞不好還能放個剛好。十三陵我只看了定陵﹐是明朝十三皇帝朱翊鈞和兩位皇后的合葬之地。外面的凳子是石大象﹐桌子是四只大象在中間直著鼻子撐著﹐ 設計的非常迷人可愛。我淡淡走完了陵墓本身﹐在庭院裡的石大象背上坐下來。北京再熱﹐到了這些名勝就非常涼爽﹐還有不絕於耳的蟬聲。“這些都是風水寶地 啊!”李說。我踏著石板路極為舒服。

李捧著大桃子在外面等我。入場費貴﹐他就沒進去了。沿路都是桃子園﹐怪不得神話裡總是仙桃。打給張小剛沒人接﹐我和李總算去吃了川菜﹐叫“麻辣風情”。第 一道就是臉盆裝著的麻辣田螺﹐螺肉都有半只蚯蚓那樣大﹐想到在巴黎吃的微波小螺當場矮了一截。一碗飯當場就吃完了。夫妻肺片﹐水煮魚﹐干扁四季荳 ﹐豆瓣凌魚﹐甜點叫了炸牛奶。我已經喝露露喝上癮了。這餐辣的痛快。無法細數。

飯後走到公園﹐北京市民在晚餐時間群聚著跳舞﹐還能都跳的一樣﹐我沒加入一陣算是個遺憾。樹叢裡藏著練武的人﹐一手太極打的內力深厚﹐似乎推一手真能飛的 出去。和李去見他師叔馬龍﹐聊天吃宵夜﹐我們坐在一烤羊肉串的館子外面乘涼﹐桌上很熱鬧。馬龍練功有日子了﹐於是雖然看起來和李差不多年紀卻是師叔﹐他女 朋友冬梅是中醫﹐金小娟做節目策劃﹐桌上的 Alex 則是辦雜誌的。大家聽說我對文革文物有興趣都覺得很新奇﹐馬龍很豪氣的手一比﹐有這樣大的毛主席胸章! 光聽我已經亮了眼睛。也正好讓我看見二手市場的報導﹐追著大家問潘家園。我總是運氣很好地處處受關照。


2005/07/13

我家就在那小苑裡﹕香港北京四

搭公車E33去機場﹐昨夜持續著失眠就睡了這麼一小時﹐但在公車上也仍然睡不著。告別了Natalie一個人上路﹐飛機起飛不久﹐看往下面的神州大陸﹐無 盡的山﹐無盡的路﹐有城市﹐有小村﹐有手能拈起的迷你高樓大廈﹐綿延不盡的的... 我都要瘋了。我想下去擁抱每個人﹐和他們大笑﹐痛飲﹐大叫﹐愛他們﹐被他們所愛﹐被他們所欺﹐然後再回頭去欺騙他們。

李在閘外等我﹐很親切﹐想想距去年拍片也一年時間﹐倒也不見生分了面就聊了起來。家住四環外的他說這可是從北京不好的地方開始看了﹐要是一般接待外賓的話 最多帶你繞繞四環邊也就算了。四環外景致果然不同﹐路寬店大﹐黃沙吹的滿路滿天﹐顯得人很分散。商店陰陰暗暗的不怎麼開燈﹐路上的車看起來都很舊了﹐但走 了半天還沒看到有人穿戴名牌花裡胡悄在我面前﹐感覺舒服不少。北京少年都穿的很古樸﹐人也都隨性的很﹐大街上衣服拉了露出腹部背就納涼﹐形態自然 ﹐是我喜歡的調調。北京沒青天﹐是預計到的了。

晚上就在城外找一館子吃涮羊肉﹐那醬料上來我已傻了眼。芝麻醬又厚又濃上面添了紅 白黑不同顏色﹐我還來不及分辨是什麼。肉切的薄薄下水即熟﹐一入 口連話都不會說了。配一瓶叫露露的杏仁露﹐甜滋滋的有種和諧。我算是見識到了。李完全把我當外國人﹐晚上在十剎海租了一小船一琴師遊湖﹐喝茶吃乾果放紙 舟。彈琵琶的琴師是解放軍音樂學院的﹐彈得一手令人動容的琴。我們沒喝酒就繞著走了一圈﹐路邊的小販刻印章的攤子上坐這一個星眉劍目的少年﹐那輪廓和眉毛 簡直是逼人﹐我都不住深呼一口氣。古北京沒有了是令人傷心﹐但北京的大氣是在的。

隔天李上長城拍片﹐我算是正好趕到了。於是早早 又開往了城外﹐穿過長長的小徑﹐到一小庄。李拍一個前法國拳擊冠軍每年來大陸習武的記錄片﹐小莊園 裡住著師兄弟們﹐我和他們一塊兒吃了饅頭﹐蛋﹐發了芽的雜粥﹐吃的香香的。比起大菜家常菜對我的魅力更大。未知的一般口味。大家都對我這花花綠綠的外來人 很好﹐師兄弟們靦腆著不敢和我說話﹐崔師傅和法國來的Lilnes對我說這說那的。

我們去的不是八達嶺而是比較險的慕田峪關。我算是靠意志力爬到了頂﹐算是個好漢只是出了一身虛汗。自己也覺得身體不可思議。不過下來在長城飯店吃個簡單的家常菜﹐再開回小莊當場就垮了。陷入一種深度長眠。起床給樂師兄看個手相﹐仍然是在食堂吃了香香的大堂飯﹐形狀都記不得了﹐就記得樸實無華﹐但一大醬瓜口味單純﹐非常下飯。李在那拜了師傅。完全是武俠劇裡的情節。但他們是幸福的﹐生活裡只有站樁﹐練武﹐精神簡單而集中。我羨慕他們的專著。是天天要面對千萬種雜訊的我們無能擁有的。

晚上暫住在朋友在中關村黃庄小院的家﹐朋友母親是北大教授﹐也算是文教區了。在三環內但樓況並不算好。樓上施工樓下漏水﹐但總算有個安全歇腳的地方﹐一直來的胸悶痛到了北京隨即奇跡似的好了﹐包括失眠。忽地睡了過去。

2005/07/11

這城市入口即化﹕香港北京三

這四天吃的昏頭轉向﹐食迷心竅﹐要不是當晚就要回去的 Luke提醒差點忘了吃燒臘。那可真冤枉﹐會下七月雪的。我們坐公車到 Sunny 家樓下一個叫何文田的地方﹐餐廳名字也很直接﹐就叫”廣東燒味餐廳”(我實在想不出比這更清楚的店名。) 沒有半個觀光客﹐裡面坐滿滿的全是港面孔﹐我們在兩穿白色汗衫的工人伯伯身邊坐下﹐看他們兩人各一杯濃茶﹐兩個油雞飯來了二話不說低頭開始扒飯。我們可以 肯定沒有來錯地方。

小 時候到過香港一次但記憶裡完全是一片空白﹐唯一記憶的就是香港的飯特別香。小時的我想是香港的水不一樣﹐直到 移民加拿大吃到泰國米﹐驚為天人地 發現原來這帶著茉莉清香的米飯原來根本就是不同品種。泰國米與日本米比起來口感較硬﹐不似日本米軟黏﹐看上去瘦長而非日本米的短胖。香味和口感都是我對它 情有獨鍾的地方。地名 local 招牌 local 顧客 local 食物便無庸置疑絕對 local。化皮乳豬脆皮油嫩﹐入口即化。蜜汁叉燒口感正好﹐肉咬上去韌但不至於硬。掛爐燒鵝香的很入味﹐工人伯伯吃的玫瑰油雞﹐沾泡蔥末的油﹐肉嫩油香 ﹐也配合的很好。我最喜歡的燒肉重點在脆皮﹐咬下去喀滋喀滋的﹐是整體的食感好。

在中環的 Starbucks 和Pacific Coffee和他們的老朋友見面。Starbucks全世界都長一樣﹐但Pacific 的燈很博我好感﹐特別畫在筆記本裡。是長信宮燈連著宮女手袖的燈﹐像個大瓜又像含苞的花。

連日來擔心的機票在拿到簽証後幾分鐘便“處理” 好了。明日便洋洋灑灑要飛往北京。到IFC讓即將回台灣的Luke最後撒手巡禮﹐我和 Nat再慢慢坐著晚上的天星郵輪回對岸。尖沙咀仍然是我最喜歡的地方﹐面維多利亞港的高級街道後面隨即是完全的庶民情調。那麼一定要吃茶餐廳。澳門茶餐廳 是毛哥欽點的﹐堂堂賭王四老婆開的小店﹐和一般港味茶餐廳賣的餐點不同。我們點了出名的澳門豬扒豬仔包﹐原來是一圓麵包烤過﹐裡面夾一塊簡單豬扒﹐夾一點 炒過的洋蔥﹐對半切﹐最後用牙籤固定﹐兩個半圓駝峰一樣的東西。咬一口就夠了﹕麵包烤的酥脆﹐內層比較軟﹐裡面豬扒只是以簡單香料和醬油醃過﹐和洋蔥的甜 組成非常扎實的口感﹐多種層次裡有著奇異的和諧。吃了就知道﹐這“豬仔包” 的精華在於拼湊簡單的原料然後相得益彰。葡國雞飯則是以沙鍋烹烤帶骨雞肉﹐香腸﹐似乎也有洋蔥﹐淡味的濃咖哩沒有覆蓋式的感覺﹐還吸收了洋蔥和香腸的甜味 ﹐配上硬飯(一定要的啦) 實在可口。

半島旁邊的YMCA和倫敦就認識的 Professor碰面﹐我沒留下來喝東西拿了前幾天的手工黏的克難地圖自己走去前天買衣服的小街。幾天來第一次一個人在香港街頭﹐看著那些洋裡洋氣的街 名覺得很快活。兩人在公車站碰面再搖搖晃晃的回家。幾天沒開手機﹐胡冬就挑這天打進來。來的巧。晚上又打了幾通電話聯絡四方的朋友呼告去北京的事﹐旅途上 什麼都很快﹐慢的只是調也調不回來的睡覺習慣。

2005/07/09

大城小巷 - 香港北京二

本以為到了香港可以調整在台北永遠調不好的時差﹐連續兩天的夜店生活算是解壓﹐但也延續了晚上精神好早上繼續萎靡的感覺。Luke 在中午抵達﹐和 Nat 一起買了早餐上來﹐是毛哥最害怕的火腿蛋泡麵﹐我們倒仍是很香的吃完了。是吃一種文化而不是胃口。Luke 和我都沒有任何目的﹐口口聲聲的放鬆完全是從台灣逃出來的樣子。一出機場其實已經舒服多了。三人坐公車﹐坐天星碼頭的小船﹐坐釘釘來往﹐看香港島的高樓大 廈﹐走出盆地的確把天空送的很高。

連外國人 Lokmen 都念念不忘的蓮香是歷史悠久的廣東餐館。仿彿早期香港電影裡幫派攤牌談判的地方﹐古朴可愛的風扇﹐入口即化的蹄膀﹐霸王鴨中塞滿糯米﹐蓮子﹐香菇等料﹐打 開以後香氣撲面而上﹐連旁邊裝飾的菜都好吃﹐把鴨頭也啃了就化整為零。Waiter 各個老成過份﹐態度讓人想起倫敦的旺記﹐這些人全是為所有代表所有被頤指氣使的勞動人民而存在的。


Causeway Bay 因為我和 Nat 曾有的夢想而變成心中甜美的地方。終於親臨仍然有種感動﹐閃閃發亮的。Yvonne 仍然瀟灑地久久抱了我以後帶我們走進大廈中的棕欖樹﹐香港城裡充滿這樣的小地方。但比起台灣似乎更有一種開放的氣息。Danny, Juda 陸續來到﹐一桌子半年沒見的故人﹐趕在雙皮奶關門前進去吃這香港特有的點心。六個人坐了長長一桌。一碗淡淡冰涼的甜很舒服。

Luke 來了以後我們更是卯起勁來吃。隔天是個禮拜日的早上﹐肯定要飲茶。在倫敦時候和 Juda Herman Natalie 就已經培養過的傳統﹐只是這次換了金碧輝煌的美心皇宮﹐像證卷行又像賭馬﹐老老少少坐在椅子上等號碼﹐上面三色號碼燈叮叮噹噹召喚著眾人... 就這樣等了一百多號﹐一個小時又四十分鐘﹐Natalie 說“正常的。”在台灣若要等逾兩小時大概會暴動。辛苦自然是值得的﹐所謂美心“皇宮”也不會是浪得虛名﹐燒賣不只是燒賣上面有完整的小鮑魚﹐美名“鮑貝釀 燒賣”﹔蛋撻也不只是蛋撻也不是台灣那種“燕汁蛋撻”﹐汁關什麼用﹐在這兒是一團團晶瑩剔透燕窩直接堆上頭的“燕窩蛋撻”。也絕對不會是上菜而一定是眾餐 車來來去去﹐眾人談笑間眼尖還得大聲嚷嚷。簡單的東西都能做的好吃﹐這就是皇宮的厲害了。

旺角的 Langham Place (朗豪坊﹐人真好!) 是 Nat 建議我們去看建築的新的 Mall. 空心挑高的建築能坐平步青雲的手扶梯上去再往下看的天旋地轉。滿記甜品裡 Luke 也吃到了第一天晚上吃的楊枝甘露。楊是這幾年香港才紅起來的點心﹐由芒果做主打看上去桔的金黃﹐裡面有西米露﹐白玉丹﹐柚肉﹐芒果多汁鮮甜﹐西米露滑溜﹐ 白玉丹繃脆﹐柚肉撕成長條作楊枝﹐清香爽口﹐多種不同的口感綜合在一起只是其妙無比。我睡眠不好一直上火﹐昨夜大家喝酒我喝新鮮椰子﹐今日吃椰汁蓮子雪耳 燉雪蛤﹐對面小女孩一張圓臉蛋眼皮﹐整隻手握著湯匙﹐嘴顧著吃眼睛瞪著大大看著我。甜品真令人開心滿足。

坐了很久很久的車到赤柱﹐ 一個令人想到加拿大 White Rock 的地方。印度﹐希臘﹐泰國﹐越南﹐意大利... 各樣的異國料理開在海岸線旁。林立山腰的豪宅亮著燈﹐包著這小小的 harbor﹐是小說裡的人物住的地方﹐他們驅車上山﹐恩怨情仇兒女情長。Chili Spices 的菠蘿飯沒裝在菠蘿裡﹐但蠔抄蛋﹐綠咖哩﹐燒餅﹐炒通菜都還行。菜總算沒那麼搶戲讓大家總算有機會在燭光前好好一聊。說這些日子回到亞洲的感覺﹐說未來計 劃。回程從第一站坐到最後一站﹐山頂到山腳再過橋到尖沙咀回看香港島的夜景﹐燦如仙島﹐良辰美景。我這顛沛流離的命總在舟車勞頓的時刻睡得最香。

2005/07/07

飲食男女﹕香港北京一

是忙碌還是偷懶﹖這篇未催生的遊記硬是這樣拖過了兩個禮拜。若不打開我灰色厚紙皮的手記能記下的究竟有多少。我也好奇著。不過肯定有食物。像是每次別人提 起了香港我就得說蓮香的霸王鴨和蓮蓉包﹐說到北京我就得說涮羊肉和炸醬麵。說霸王鴨是怎樣飽實撲香﹐蓮蓉包足有一個手掌打開那麼大﹐90%是真蓮子﹐包著 一顆完整的蛋黃。說那羊肉切的多麼細薄﹐那麻醬是怎樣香濃滲骨﹐那老北京炸醬麵是多麼厲害﹐吃下去還不覺得﹐走出去就開始想念了。簡直是追魂。哎哎﹐這可 真說不完。

香港是個漂亮太多的現代都市﹐雖然人多﹐但氛圍有大氣﹐忙碌中人們帶著新奇。到的那天倫敦正好爆炸﹐我尚不知災情。蘭桂坊裡的電視模糊的播放著最新的消息 ﹐這兒一片太平盛世的模樣。Nat與她國中同學們帶我重溫大學時光﹐跑遍了香港年輕人去的club. clubC, clubING, 然後再跟寫了六年食物專欄的馬生去吃腸粉﹐到了的時候燈已經熄了﹐於是在旁邊的糖水檔打發。一盤淨腸粉花花的全是醬料﹐香的很。一個晚上發覺我的粵語聽力 大好﹐聽著也有八九成。隔天去見黃爸爸媽媽﹐把這二十年沒整過的地方全整了一次﹐腳短了兩吋﹐腳趾外翻﹐內臟悶痛﹐推拿插針立桿見影﹐果然是神醫。

我們坐老式電纜車“釘釘”去吃馬生說的新記車仔麵。車仔麵之來頭如名﹐本來是在把鹵好的各種配料放在鐵皮車上推至販售處﹐然後即時下麵潑湯上料。如今發展 成香港的一式招牌小吃﹐規模自然不一樣。看我照相熱情的老闆老闆娘笑開了嘴招呼著﹐我光是看放在桌上供自己圈選的菜譜已經心花怒放﹐四十種配料﹐ 九種不同麵類﹐灑清湯或辣汁。牆上有各類報導﹐“一個辣汁顛倒眾生”寫的真好。才喝了一口鴛鴦﹐已經受到極大刺激。在溫哥華和倫敦也喝過無數次鴛鴦﹐但這 一口已經夠了。香港人的茶是反覆沖泡﹐大部份的餐廳更是長期泡著那茶葉﹐不似台灣茶店是用煮的﹐因怕過時茶必生苦。香港的濃茶和咖啡一加果然是顏色鮮艷一 鴛鴦。台灣用奶精和煮好的糖水﹐香港人用煉乳﹐於是香港的鴛鴦又多了一層入味的奶香。苦中帶香﹐本地鴛鴦的濃膩在英國還是溫哥華是找不到的。

馬生事前提醒我們一定要吃它的雞翼﹐果然光看那鹵的黝亮的模樣就知道非常。粉腸﹐咖哩魚蛋﹐牛筋腩﹐金錢牛肚都很棒﹐但蘿蔔永遠是經典﹐煮的入色了還得保持原本的甘甜﹐極品。辣汁其實是鹵汁﹐不算太辣﹐喝了個精光。

香港公立學校的老師並不好考﹐但薪奉極優﹐跟台灣的教授差不多。Nat同學 Amy 是一個能喝到早上然後直接去上課的小學老師﹐讓我想起當年國中似乎有個英文老師姓蔣﹐一頭紅髮會多國語言﹐也是差不多 style. 總之我們倆一塊跳上了臺好好的玩了一晚上。DragonI, Drop,各種 Private Club 我們如入無境﹐全世界的鬼佬都擠在裡面等一個 Chinese Affair。談吐那得要看人﹐長的帥當然沒問題﹐樣衰可以開香檳開 Porshe ﹐這種標準真是世界通用。

2005/07/05

寫在香港北京前

回來第三天。每天都記掛著該寫了﹐再不寫﹐就恐怕要忘了。但這幾乎是一篇寫不出來的遊記。旅途上的里程表的每一個刻度幾乎都值得紀念﹐每一天都是新奇的﹐ 未知的﹐撿到的禮物。和過去的旅行不同的是這次多帶了一個器官﹐相機裡的照片幾乎有一半是食物。吃﹐是中國人的大事。沿路上的每一個新朋舊友都能告訴你這 件事。

就這樣一個人﹐兩本護照﹐上路了。兩個禮拜是刻意拉長的時間﹐就打算有條長點的繩子可以飛到更遠的地方。其實我對觀光是沒有興趣的。若問到喜歡什麼﹐我就 喜歡去各個地方的過各個地方的生活。竊盜一種新的人生。於是兩個禮拜太平山沒去﹐半島酒店沒進﹐去半山的電梯沒坐﹐天安門沒踏﹐紫禁城(叫故宮) 沒訪﹐半個旅館沒有﹐就是住在別人的屋裡﹐把腳下的都當自己家﹐過一種市井的生活。香港有廣東話﹐北京有京片子。到哪裡都大聲嚷嚷甘之如飴。

出國前的我再次慣性失眠﹐也幾乎沒有吃東西。沒吃東西的理由是並不感覺到餓﹐於是就時常忘記﹐一整天也就過去了。不睡不感覺到累﹐不吃不感覺到餓。左手摸右手﹐一捏就碎了﹐飛飛揚揚飄到空中裡。是灰。毛說我和這個世界的聯繫太少。其實我根本不知道插頭在哪裡。

於是我上路了。二月就該踏上的旅程﹐我打了包趕緊追上去﹐就怕太遲了就埋在這裡。是仲夏的一班船﹐飛到永夜裡﹐熠熠生光。不回頭﹐不揮手。我只是坐在座位上﹐對著自己深深喘口氣﹐像“終於”什麼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