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1/27

Orlando Vice

過去三個禮拜裡﹐我們全家人都想著一樣的事情﹕希望這只是個惡夢。然後我們起床﹐發現一切都是真的﹐吸進一口冷氣﹐再想辦法用自己的方式處理。

從管理人打來通知房子被無故拍賣的那刻開始﹐我們就進入了一部偵探片。裡面有壞人﹐有好人﹐有驚險的橋段﹐也有數不清的內幕發展。我和母親飛進當地﹐追蹤每日劇情曲折﹐兩個禮拜內見過四個律師﹐兩個會計師﹐兩個開發公司老闆﹐至少五個地產經紀和數不禁的稅務人員。我們跑遍了遇遍了那個城市﹐一次次地講述離奇劇情﹐早上開著車追蹤線索﹐晚上回家整理文件﹐睡過一宿後再出門查案。

美國之不美﹐我早知道。為投資者設計的法律漏洞﹐想要的人就去鑽。母親之遇人不淑不過是其中引信。每日要聽真誠與否的抱屈聲﹐要見睜眼說瞎話的光頭房客﹐犯法還想叫警察的地產管理人﹐鐵捲門一樣材質的律師﹔國稅局不知道省稅局搞什麼﹐省稅局也拿國稅局沒辦法﹐面對人生所有不幸和紙張﹐每個人都覺得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人破產﹐銀行倒﹐貸款公司倒﹐房子法拍﹐基金苦跌﹐股票套牢﹐地產颶降...... 世上悲劇不少你一樁。

Susie Q 的臉一直是灰色的。好消息壞消息交替傳來﹐一天彩﹐一天嘆。發現了惡人﹐也不能敲鑼打鼓地就把他扭出來。聲稱自己是好人的﹐到最後仍是講個價錢比較實在。在我這裡﹐感覺是是神聽見我要服事﹐看我這樣不行﹐送我去 Boot Camp。必須說﹐有用的很。幾年來打不通的電話都通了。Susie Q 說服從祂﹐但身體放不鬆﹐每日早早去睡了﹔說到氣憤處﹐腦子模糊。

“每天早上帶著希望出門﹐晚上回來﹐又覺得沒有光﹐整個世界都黑暗了。”

“媽﹐晚上本來就是黑暗的。”

出發之前我就想離開﹐到了又每天喚著要走。事實證明能做的還真多﹐而且不是“做”什麼﹐重要的是“存在”的效應。讓從未蒙面的房客對你一見鍾情﹐熱鍋螞蟻一樣幫你找出買家﹔只是找出的買家不咬現金餌﹐也不買帳於動之以情﹐只想請你去他們公司工作。這些計劃外的電話﹐姓名﹐面孔﹐名片﹐寫滿一個個整理好的講義夾。夾子裡面是各式各樣的證據。夾子上面有要做的事﹐寫的信﹐填的表格﹐要問的問題﹐打的電話﹐見的人﹐還有神那裡來的精神鼓勵。離開前一一交代給 Susie Q﹐這仗還在打。

臨走﹐她站在別人家門口﹐目送我上車。臉上模模糊糊地﹐一身灰色的運動長褲和外套。佛羅里達陽光燦爛地不留情面﹐我像吃了口水泥﹐喉嚨乾乾地癢。想叫她﹕一塊回家吧! 但我們只是生生看著對方﹐誰也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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