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0/06

秋病、正確消失的方法和《PINA》


秋病

中秋的月亮很驚人,像鋸開獨角獸眉心的角留下的一片晶白,靈氣中有種實際的殘忍要破雲而出,亮著在空中瞪視。隔天便開始下雨,兩個月的晴天告終,氣溫在十月一日驟降,我過了午夜還在被窩外趕劇本,捲起來的腳簌簌發抖。沒在意。隔天便生病了。

像夏日儲存的烈陽、愛琴海的整夜的濤聲都用到了盡頭,坐著頭暈,躺著便有許多可怕念頭湧進腦子,黑暗裡,心裡開著讓人腦發痛的大燈,寂靜中眼睛後方有鑼聲劄響。肉做的夜割下一塊一塊,血肉模糊。體溫像是燒的又像是含冰,而腦子裡都是漿糊。

正確消失的方法

開始寫的小說像有自己的生命,每天起床面貌都有些不同。我要說的那個故事也有事要和我說,而且聲音比我還大。手追不上它。寫劇本或說故事,最好的是在其中消失。從冰冷的腳開始透明,一段一段,腰,胸口,頭,脖子,最後只剩下鍵盤上的那雙手,像與指腹下的物件合為一體,噠噠噠噠機械式地運行。正確消失的方法。

生病卻與消失背道而馳,你在,所有部位都在,為了讓你確認無誤,點名叫號一樣,用各種病徵回覆。提醒你終究還是身體,沒有其它世界,天堂地獄都只是腦裡皺摺和激素平衡,「不帶著我走,你哪裡也別想去」,它似笑非笑地對想像說。

《PINA》

身體和想像一起去看電影。長圍巾裹了一層層,坐長長的車。播的是溫德斯為現代舞先驅 Pina Bausch 拍的半紀錄片。每個舞者像呑下了太陽、月亮、和整個宇宙,把身體從裡到外翻了一層,外面的是靈魂,是掙扎,是孤獨,是血液裡發生的衝突和每一次對愛的求索和癲狂。因為不跳,心靜不下來。舞動以確保自己和其它空間的關係。「脆弱就是你的強項,」她對舞者說。所有舞者都是她,她過世以後,靈魂繼續在他們身上活下去。

「我們在渴盼什麼?這些需索究竟從何而來?」

那些永遠得不到解答的問題,但不能不問,於是不停舞著,問號、問號、問號。繼續跳,繼續跳舞,就不會迷失。追問本身就是問題的解答;渴盼著不停渴盼,需索著永不停止需索。

《PINA》預告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