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0/31
自由和束縛的底限 《分居風暴 A Separation》+ 《Happy Happy》
溫哥華電影節最後一日。兩部電影,四個婚姻。發生在兩種極端的狀況裡。
伊朗片《分居風暴 A Separation》的第一個鏡頭便在家庭法院,主觀鏡頭裡觀眾看著兩人描述分居的原因,妻子申請到了移民身分,要帶著孩子走,丈夫想留在國內照顧失智的父親,兩人無法達成共識,女兒不願意兩人分離於是留在家裡,希望母親會為她留下。丈夫上班無法照顧老父,只有請來來自鄉下的幫傭。幫傭是虔誠的伊斯蘭教徒,不希望丈夫知道自己為了家計得單獨和男人相處,或為他換衣物(就算對方是個失智老人也可能是不為教律允許的),偷偷帶著小女兒到僱主家工作。
一日,丈夫和女兒回家發現老父單獨被綁在房內,憤怒的他將幫傭推出門外,當夜聽說幫傭流產,幫傭虔誠、失業又容易激動的丈夫發現幫傭隱瞞他的事實,將對方告上法庭。丈夫是否事先知道幫傭懷孕、幫傭將老父單獨留在家裡綁在床上是否失職、幫傭的流產是否真的和丈夫有關,成了兩個家庭在仲裁院內不斷嘗試證明的議題,而誰該賠償誰甚麼、誰該去坐牢、誰在說謊、誰又能承受良心的譴責。影片最後,回到一開始的主觀鏡頭,這次面對的是女兒,你要和父親留在國內?還是和母親離開?
兩個小時毫無間斷的道德習題,像被緊緊押在座位上,結束後還絲毫無法動彈;螢幕裡每個主角身體裡都像有個核子反應爐,因為一切都有準則對錯,決定會帶來後果,於是說謊、離去、犯錯的人怕的不只是社會,還有自己內心的天人交戰。我明白,因我曾是古典的信徒,相信人生的確是選擇、決定和承受後果 - 而不是一次次的偶然。我知道他們過不去的是甚麼,因為信,所以掙扎、煎熬、害怕。
如果束縛令人疲倦,那自由呢?
和《A Separation》相比,四個小時前看的挪威片《Happy Happy》是的確太輕鬆太快樂了。一對夫妻從城市來到偏遠的鄉下,同是高級知識份子的夫妻兩人遇上熱情的鄰居妻子,和她對婚姻顯然感到索然無味的丈夫,鄰居妻子羨慕城裡來的朋友的婚姻如此完美,忍不住對自己多年承受的冷漠而落淚,完美丈夫卻告訴他,他們是為了處理妻子的不忠才來到鄉下... 於是兩對夫妻嘗試各種關係模式,在無人雪地一望無際的自由中嘗試找到幸福的姿勢。或是人們很愛說的 - 找到自己。
內外交迫的掙扎不再,沒有人能告訴你標準答案,你得自己擬習題,答案也可以隨時更改。不一定比較輕鬆。我遇上電車故障,在開始前五分鐘才氣喘吁吁地跑進劇院,兩位優雅的金髮中年女子友善地指著旁邊的空位說:來吧我們幫你占好位置了。我笑著坐下順便問她“那我的咖啡呢?”大家大笑。在伊朗可能要打個電話問宗教領袖這個程度的笑話是否觸法。
人,給他自由就與自由掙扎,給他誡律就與誡律掙扎。電影結束,冬奧後維持車輛禁行的人行街 Granville Street 華燈初上,週五夜每個人都像有什麼可以慶祝。我從《La Separation》走出來,覺得身體裡蓄著很多淚,抓緊風衣,傳來的歡聲和秋風敲打著我。無法辨認自己是否走在直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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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則留言:
追看你的網誌好一段日子了,讀這篇很有感覺。確實,「人,給他自由就與自由掙扎,給他誡律就與誡律掙扎。」結果是怎麼也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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