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8/17

Stockholm, Sweden

除了那些苛刻地解剖人性像拿電鑽磳頭的臺詞外﹐柏格曼電影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莫過於那些場景 - 窗子外面的海﹐森林裡的木屋﹐走過岩灘的沙沙聲響﹐沒有絲毫多餘的房間。他的主角總在這些脫離社會的空間裡單挑﹐像兩頭發情的犀牛還是羚羊﹐一次次挺出最尖銳的地方痛擊對方的頭。像從一條乾毛巾裡擰出水﹐請一個瞎子在懸崖邊慢跑 - 這的確是人在世間所面臨的狀態。他將它們個別取出﹐點上優碘﹐用兩片透明玻璃緊夾﹐再放到顯微鏡下。

船在清早駛進峽灣﹐電影裡那些顏色和形狀出現在兩岸。這是這些房子裡發生的事麼﹖

作為一代北方霸主的首都﹐斯德哥爾摩嶄新﹐充滿理性的創意。比起其它北歐城市﹐它更豐富﹐更精緻﹔歐洲老城都有的石板路、保存完整的泥牆窄巷裡﹐充滿有趣的人文細節。十七世紀的繁華讓它很早就擁有完整的城市規劃﹐十八世紀初在 Great Nordic War 的落敗限制了它發展霸權的野心、削弱了他們的君權﹐也讓他們就此成為一個愛好和平的永久中立國。用三個字形容每日中午皇宮廣場前的閱兵表演﹐那就是“開玩笑” - 果然是和平了兩百年的國家啊。

從每年舉辦諾貝爾頒獎典禮的市政廳裡可以看出瑞典人理性凌駕於一切之上的做法﹐整個建築物裡幾乎沒有一項是純功能或純裝飾性質的。訴求男女平權﹐就用兩種不同形狀的柱子並肩列排在大廳中央﹔對著開向灣口大窗坐的人視野較好﹐為了公平﹐王子親手在對牆畫上壁畫。每兩個禮拜開一次會的事議會廳頂是一艘木船倒過來的模樣﹐因傳說裡維京祖先在就在倒過來的船艙下遮風避雨、討論事情﹔屋頂畫上星星月亮﹐代表沒有秘密﹐凡事攤在陽光下。三王冠廳上三盞吊燈一半用蠟燭一半用電燈﹐因為建築師不甚信任當時的科技﹐為後人留了退步的後路﹔吊燈微晃﹐因為建築師也不信任空調﹐在各個房間敲了大洞通風。最驚人的還是70年代前頒獎的金廳﹐當時沒人會這項手藝﹐一千八百萬個鍍金和多色玻璃的馬賽克幾乎是土法煉鋼﹐因計算錯誤把畫面頂端人物的頭都犧牲掉了﹐各個人物都有卡通性格﹐包括正中央怒髮衝冠的梅蘭女王。從進入北歐就處處可見的怪趣在這裡打破所有常規﹐古希臘講求的完美比例﹐協調﹐一致美感﹐在這裡都作不得準﹐每件物事的存在都有它的道理﹐要闡述道理它就必定存在﹕這是理性﹐與美無關。超出常理﹐但符合智識邏輯。

這裡﹐它允許失敗﹐軟弱﹐甚至無常 - 但不鼓勵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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