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1/07

Pretend

我嘗試不要對一切事物感到憤怒或失望﹐但卻沒有辦法。我可以做到的是保持沉默﹐吸一口氣﹐抿住嘴角。我可以做到的是在勞動裡找到一些類似救贖的感受。因為他們講的那種救贖感覺更像譫妄。救贖是一片片的窗戶﹐一件件衣服四散的濕落葉﹐一封封等待處理的信。救贖是讓時間過去﹐不可惜也不回頭﹐不思考 - 低頭與萬物同枯。算是安分了。

巨大的雨夜裡打開一本讀過無數次的書﹐像久別重逢的情人﹐指腹確認著對方削瘦的背脊﹐含有溫度的皮膚﹐柔軟的肚腹﹐耳朵。你知道一切劇情 (她走了進來)﹐卻比初次閱讀更感到驚心 (還是這樣發生了)。過去未曾記憶的細節 (她昂貴的紅色大衣﹐藍色晚裝)﹐像從未存在一樣令你驚喜 (我總能更認識它 - 像鑽到作品皮膚下。像下半生能只是一筆筆抄寫它。像它能取代你的人生﹐帶你穿透到另一邊去)。比陌生更刺激的熟悉刺痛著你。這世界上﹐這 只 是 屬 於 你 的。他人觸碰不到的 - 他發著細毛的後頸。電油暖氣像寵物守在腳邊﹐黑暗裡有呼吸聲﹐但是你什麼都不用看見。

秋天最後的葉子在樹上失去了油晃晃的光彩﹐還不放手﹐時而暴雨大風陽光﹐反復地打濕又吹乾。它們還在掙扎﹐但冬天總是會來。早一天晚一天的差別又在哪裡﹖

“我只希望你快樂點。”他們不只一次地跟我說。他們不知道﹐快樂很簡單﹐我比任何人都容易快樂﹐在我願意的時候。在所有的微物裡﹐快樂像氣孔一樣呼吸﹐人生的喜劇性像塵蹣漫天翻飛﹐搔著你笑出聲音來。可愛的物事無所不在﹐向你說話﹐毛絨絨地向你撫來。因為知道﹐我甚至比任何人都更容易讓別人快樂 - 就像喝水一樣簡單。但沒人能給我要的﹐我要的是意義。

我害怕看見自己。鏡子裡亮亮地看著。那些該你的﹐你不要﹐但它們要你。

我想著我究竟為什麼哭泣﹐還以為是此心未死的證明 - 曾經想像過的景象老舊剝落﹐露出裡面施工不全的底心。蛀了﹐塌了﹐亂七八糟的內裡。圖畫裡第一個壞死的是對象(不是“你”)﹐再來是情景(“這裡”不行)﹐再來是意義(“象徵”出錯)。最後﹐只有“時間”﹐因為你還能“記憶”你相信過。

於是對著“時間”哭泣。不是好了壞了﹐對了錯了﹐而是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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