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經濟學把人類當成絕對理性的動物﹐相信每個人都懂得一加一等於二﹐二大於一的道理﹐並會因此仔細選擇考慮﹐迎向完美的理性未來等等...... 隨著二戰、金融海嘯等等的人造巨大災害逐漸出現﹐行為經濟學開始討論人類莫名其妙的非理性作為﹐再由神經醫學接手觀察是什麼化學效果在人腦裡作祟。
最近讀的幾本書裡分別提到人類的“稟賦效應” - Endowment Effect﹐我覺得這不是翻譯的太貼切﹐Endowment Effect 更像是“投射效應”﹐或是“投入效應”。或乾脆說是敝帚自珍效應﹕旁觀看來很平凡﹐主觀覺得很不凡。
Endowment Effect 用來解釋經濟學裡“擁有者”和“出價者”中間的鴻溝。實驗裡﹐實驗者在美國大專籃球冠軍賽前一個禮拜﹐分別打電話給有票和沒票的學生﹐問前者出多少錢他們願意出讓﹐問後者他們願意出多少錢購買。數據發現有票的同學要兩千多塊美金才願意出讓﹐沒票的同學卻只願意出兩百多塊購買﹐中間的差別足足差了十倍。
另一個實驗裡﹐實驗者先給參與者巧克力或是馬克杯﹐做完簡單題目以後﹐問參與者是否想要換成巧克力或是馬克杯﹐大部份的人都選擇不換。這又是為什麼呢﹖總不可能正好碰上喜歡巧克力和馬克杯的同學﹐尤其兩者的市場價格根本差不多。
事實是﹐當我們擁有一項東西時﹐我們開始對它產生情感投資和想像投射﹐它不再只有市場價格而多了情感價值。有票的人想著「這將會成為我一輩子難忘的經歷﹐五十年後都還能和孫子說」﹔沒票的人卻想著「“我可以到運動酒吧和朋友一起同歡﹐兩百多塊夠請他們全部喝到飽了!」。獲得馬克杯的參與者已經想好了怎麼使用馬克杯﹐獲得巧克力的參與者則早就準備好要吃了。
於是你常常在一段關係裡看見這種狀況﹕旁人看來是個爛貨的傢伙﹐當事人卻緊抓不放。因為對當事人來說﹐她不但投資了這些時間和精神﹐更可能早在心中規劃了一系列的未來 - 無論這個人適不適合 - 重點她籌劃的演員是他。別說送她一個客觀看來和他不相上下的對象﹐就算是一個在各個方面都好過原本男主角的傢伙﹐都不是我要的。
記得聖艾修伯里的那本《小王子》嗎﹖他對地球上千千萬萬的玫瑰說﹕「你們一點也不像我的那朵玫瑰花﹐你們什麼都不是。」小王子玫瑰的關係就是 Endowment Effect 的最好解釋﹕它和所有玫瑰都不一樣。不過當然﹐所有的玫瑰都是一樣的﹐差別是它馴服了他 - 那個捲走我們所有感情、時間、想像力的對象。
2010/07/25
2010/07/21
夢的解析 - Inception 全面啟動 (2010)
The seed that we planted in this man's mind, may change everything.
Christopher Nolan 電影中的男人都被回憶所困擾 - 美好的、灰暗的、真實的、建構的。越美好的回憶﹐越深刻﹐越像一隻不放人的手。從 Momento (記憶拼圖) 失憶的主角﹐到 Dark Knight (黑暗騎士) 裡隨口編造回憶的 Joker﹐Nolan 是很科學的﹕我們的記憶由我們參與建構﹐隨性改造﹐它可真可假﹐全看我們願意記得什麼。
Inception 講夢﹐講夢在記憶中所扮演的角色。劇中的男主角為高級犯罪組織工作﹐負責潛入人的夢中﹐引導對象在夢中交出秘密。終於﹐在某次執行任務時踢到鐵板﹐鑽入夢中夢仍然未得手﹐反而被對方邀請執行另一個任務﹕到對手腦中植入想法﹐所謂的 “Inception”。
學理上﹐夢有兩種主要功能﹕幫助你復習你想記住的﹐和忘記那些需要忘記的。男主角的團隊還有幾個有趣的人物﹕負責建立夢境場景的“建築師”、擅長在夢中變換身份的“關係人”(靠著暗示和控制對方思維﹐成為他心中熟悉的人物﹐以便在夢裡演戲﹐對他說話﹐造成印象)、負責調配配方讓眾人墜入不同層次夢境的“化學家”﹐以及男主角身邊一開始就有的夥伴﹐除了擁有一般特務都有的一切功夫﹐執行力一流外﹐還負責在出發前調查對方底細﹐以預測對方腦裡會投射出什麼狀況。
Never recreate from your memory. Always imagine new places.
暗示的力量是強大的﹐人在催眠中所做的、說的種種﹐其實都是下意識為了討好催眠者的自然動作。當年紅極一時的“前世今生”﹐說是能在 催眠中回溯自己的前世﹐後來證明不過是眾催眠者“想像”出的前世。Inception 當然是可能的﹐只是如電影裡所說﹕自我暗示簡單﹐接受他人暗示是另一回事。除非潛意識裡嘗試討好什麼 - 電影主角很成功的利用這個心態﹐找出對方最深層、最脆弱的部份下手。
許多人拿這部片和 Matrix 做比較。但 Matrix 裡靠的是破解想像的念力﹐Inception 卻多了 Nolan 給的但書 - 男主角沫滅不去的記憶。他的黑暗過去﹐讓妻子孩子成了無所不在的記憶﹐混合在他的“辦公室”裡。像導演其他作品一樣﹐電影裡有兩個時序﹐一個往前﹐一個往後﹔一邊進行任務﹐一邊發現他的過去。像剝洋蔥一層一層﹐扔下來的皮又層層疊疊堆成一朵荷。
劇情、畫面、選角都很精彩﹐音樂純屬一流﹐重點是難得的聰明。四層夢境用時序分開﹐夢的越深﹐時間過的越長﹐真實世界的十小時是夢裡的一個禮拜﹐再往下去就成了半年、十年﹐第四層甚至到時間以外的 Limbo (天主教裡介于人世和地獄天堂的邊緣地帶靈薄獄) 去了。男主角和妻子在那渡過半世紀﹐把所有美好記憶﹐現實中得不到的美好事物都建構其中﹐流連忘返。直到男主角決定回來﹐告訴妻子﹐讓我們死亡﹐到另一頭去...... 那裡才是真實。結果這句話在醒來以後仍然深植妻子心中﹐讓她遲遲無法回到現實﹐終究走向死亡﹐到“另一頭”去。
我喜歡想像。我喜歡想像更甚於做夢 - 其實一樣。學理上有 lucid dream (清醒夢)﹐讓人在半夢半醒間控制夢的進程。我也有朋友能在睡前選擇背景人物﹐卻不能決定劇情。做夢是睡著想像,想像是醒著做夢。我的想像比夢還真實﹐還清楚﹐從劇情、背景、到角色都是我的。我能從回憶找出道具和素材﹐自然也能把想像當作經歷、回憶。現實不過是個排練場﹐或甚至只是檔案夾、資料庫、道具櫃﹐裝滿可在想像中利用的素材。那裡一切如此清晰、明朗、真實、絕對......。
一切總是有些遜色的﹐比起那金色森林來。既然記憶能夠隨意修改﹐所有事實都很私人﹐你還會堅持回到現實來嗎﹖
全面啟動
2010/07/19
無碳人生 No Impact Man (2009)
看完 Erwin Wagenhofer 來自奧地利的冷眼、冷靜、冷冰冰的紀錄片以後﹐讓我們以天真到可恥的北美理想主義取暖吧。身在紐約曼哈頓的 No Impact Man (無碳男) 其實是個“無碳家庭”﹐丈夫 Colin Beavan 在寫了兩本歷史書籍以後﹐打算寫一本完全不同的書﹐記錄他開始實行的家庭實驗﹕完全無碳﹐無電﹐不買東西﹐不吃方圓百里外生產的食物﹐製造最少量的垃圾﹐持續一整年。
在 Newsweek 上班的妻子雖然是個標準的“消費者”﹐擁有整個衣櫃的名牌服裝﹐站在櫥窗前就心花怒放﹐但完全願意支持丈夫的計劃﹐因為「至少他現在有個目標了」。於是﹐她狠狠地喝了三大杯星巴克﹐和丈夫及兩歲的小女兒一起向咖啡說再見(通常來自遠方﹐而且過份包裝)﹐ 向電視說再見﹐向電車說再見﹐向電梯說再見(他們的公寓可在九樓啊)﹐向刮鬍刀說再見(刀片製造垃圾)﹐最後﹐請所有朋友到家裡來﹐眾人手握蠟燭﹐向電燈說再見。
還有更多再見﹕向購買慾說再見﹐向化學保養品、清潔劑說再見﹐食衣住行﹐甚至不看雜誌﹐不收垃圾郵件﹐不坐車﹐不飛行﹐做到完全零碳。
在妻子努力抵抗誘惑和沮喪、偶爾破戒偷吃公司冰塊、嘗試無咖啡因寫作的時候。丈夫在他的部落格 No Impact Man 記錄著每天的活動﹐那些活動是﹕到市中心的農夫市集採買、煮飯﹐拜訪在城市畸零地種地的自然主義者﹐和各種環保社運團體合作﹐接受各個國家的各種媒體採訪﹐到各處演講。
上了各大媒體以後﹐他們受到許多批評﹕偽善﹐極端﹐缺乏影響力。他們持續著。記錄片同時記錄著兩個人在過程中的快樂和難過。妻子 Michelle 正好40歲﹐想要有第二個孩子﹐Colin 卻對此感到遲疑﹐認為若再要一個孩子﹐必定有一個人要犧牲自己的事業。在一段關係裡誰該支持誰的夢想﹐誰該妥協和犧牲些什麼﹐成了影片裡最真實也最人性的部份。
一邊看一邊想著我還滿想加入這個行列的﹐身在這個光是沒有手機就讓人覺得我是山頂洞人的社會﹐很期待能夠名正言順地“布衣暖﹐菜根香﹐詩書滋味長”﹔也可以避開“必須得去逛街”的無奈。這種“必須”完全是社會性的 - 穿上某些衣裳﹐得到某些讚揚 (不然你試著在家裡穿上名牌感覺尊榮好了)。我想很少有人能像 Colin 一家一樣做到連衛生紙、冰箱都放棄﹐但減低慾望﹐在每次浪費前實在地思考「這到底能給我帶來多少歡愉」﹐嘗試挑戰不同人生﹐學學這股天真到無恥的傻勁﹐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好。
零衝擊生活
在 Newsweek 上班的妻子雖然是個標準的“消費者”﹐擁有整個衣櫃的名牌服裝﹐站在櫥窗前就心花怒放﹐但完全願意支持丈夫的計劃﹐因為「至少他現在有個目標了」。於是﹐她狠狠地喝了三大杯星巴克﹐和丈夫及兩歲的小女兒一起向咖啡說再見(通常來自遠方﹐而且過份包裝)﹐ 向電視說再見﹐向電車說再見﹐向電梯說再見(他們的公寓可在九樓啊)﹐向刮鬍刀說再見(刀片製造垃圾)﹐最後﹐請所有朋友到家裡來﹐眾人手握蠟燭﹐向電燈說再見。
還有更多再見﹕向購買慾說再見﹐向化學保養品、清潔劑說再見﹐食衣住行﹐甚至不看雜誌﹐不收垃圾郵件﹐不坐車﹐不飛行﹐做到完全零碳。
在妻子努力抵抗誘惑和沮喪、偶爾破戒偷吃公司冰塊、嘗試無咖啡因寫作的時候。丈夫在他的部落格 No Impact Man 記錄著每天的活動﹐那些活動是﹕到市中心的農夫市集採買、煮飯﹐拜訪在城市畸零地種地的自然主義者﹐和各種環保社運團體合作﹐接受各個國家的各種媒體採訪﹐到各處演講。
上了各大媒體以後﹐他們受到許多批評﹕偽善﹐極端﹐缺乏影響力。他們持續著。記錄片同時記錄著兩個人在過程中的快樂和難過。妻子 Michelle 正好40歲﹐想要有第二個孩子﹐Colin 卻對此感到遲疑﹐認為若再要一個孩子﹐必定有一個人要犧牲自己的事業。在一段關係裡誰該支持誰的夢想﹐誰該妥協和犧牲些什麼﹐成了影片裡最真實也最人性的部份。
一邊看一邊想著我還滿想加入這個行列的﹐身在這個光是沒有手機就讓人覺得我是山頂洞人的社會﹐很期待能夠名正言順地“布衣暖﹐菜根香﹐詩書滋味長”﹔也可以避開“必須得去逛街”的無奈。這種“必須”完全是社會性的 - 穿上某些衣裳﹐得到某些讚揚 (不然你試著在家裡穿上名牌感覺尊榮好了)。我想很少有人能像 Colin 一家一樣做到連衛生紙、冰箱都放棄﹐但減低慾望﹐在每次浪費前實在地思考「這到底能給我帶來多少歡愉」﹐嘗試挑戰不同人生﹐學學這股天真到無恥的傻勁﹐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好。
零衝擊生活
2010/07/17
錢債哪裡?Let's Make Money (2008)
Most of us don't know where their money is. However, one thing is for certain, it's is not in the bank to which we entrusted it. 《Let's Make Money》
第一次看 Erwin Wagenhofer 的記錄片是三年前的《We Feed the World》(餵食世界),影片一開始就是巨大數量的麵包被銷毀的鏡頭。他用畫面清楚的解釋問題的答案:地球有能力養活全世界人,但金融體系、市場機制和生產鏈造成了今日的糧食問題,因為市場規則是寧可浪費食物也不能虧損。我們用最符合經濟效應的方法種植食物:不管土地本身適合生產什麼,或農夫生計如何,全區收購、大量種植;吸乾肥沃的土地、向貧瘠的土地施散化肥。再把這些顏色鮮豔,嚼而無味的食品用飛機送往世界各個角落:保證價格低廉。當地產出的肉品或蔬果根本不是對手。
這次他追的是我們的錢。記錄片從這句話開始: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我們的錢在哪裡,只有一件事是確定的:它不在我們存進去的那個銀行裡。那我們的錢到哪裡去了?鏡頭到世界各處採訪“經手/目擊者”:全球第一的新興市場基金經理人、外包工廠到的印度的資本家、前世界銀行行員、蒼白的開曼群島首長、西班牙陽光海岸的一個土地測量員、和夾雜其中的各國經濟學者。受訪者平鋪直敘地描繪出全球金融體系的模樣,就算是到佛教勝地拜訪都達不到這樣的平靜。
在新加坡控制龐大投資資本的基金管理人說:見血時正是進場時。新興市場的道德、人權、環境與我們無關- 我們只負責投資的損益。
自稱“經濟殺手”的 John Perkins 說:我們和這些國家接近,借它們一大筆錢,這些錢會付給我們送進去的開發團隊。當它們欠下一屁股債的時候,我們便要它們將能源、原物料、人工、軍隊便宜地交出來。若他們不接受,我們便派人進去發動政變、謀殺總統。如果再不行,我們就把軍隊送進去。
John Perkins 是前美國國家安全組織僱員,任內負責的便是以上所說的這件事。這是今日權力運作的方式:法律、金錢、軍隊。最大的罪行是立法:只要立定有利於自己的遊戲規則,怎麼玩都是可行的。 “世界銀行”放的是最合法的高利貸,“世界貿易組織”裡做決定的只有三個人,沖裁結果凌駕於所有會員國的國內法規。
非洲最貧窮的布基納法索說:美國要求他人開放市場,實際上卻施行保護主義,這就像是足球場上,不但穿好球鞋,還能用雙手打球 -若美國停止補貼他們的棉花商,我們便能負擔起自己的開發資本-教育、醫療、民生-但如今我們只能持續負債。當某天我們再也受不了負債,我們只能到歐洲去 敲門,你們可以建起10碼高牆,我們仍然會到牆下來。
如果工作只是換得金錢,那麼這些金錢在哪裡?銀行給我們一個數字,我們抱著這個數字,這個數字代表著什麼?我們繳的稅、買的退休保險又代表什麼?金融海嘯捲走各國不少退休基金,歐盟開始要求人們更晚退休。維也納把市內電車私有化,賣給美國資本家賣了上億,還沒來得及開心,這筆錢已轉回資本家戶頭去付“使用權”的頭期款。這和死刑犯自己買子彈沒什麼不同,公物私有化情形發生在世界各處- 證明貪婪短視的政客哪裡都一樣;而我們,也都不過是馬克思筆下沒有資本工具、靠資本家僱傭剝削的無產階級罷了。
延伸資料:
Inside Job
John Perkins - Confessions of an Economic Hit Man 一个经济杀手的自白 让我们赚钱吧 Darwin's Nightmare 達爾文的夢魘 讓我們斂財吧
2010/07/12
所謂妥善的性 Sex in Moderation
每天,從吃飯睡覺,上班下班,到約會方法,結婚年齡,生活方式,我們每日在最大公約數中活著,照著大部分人覺得妥善的方法生活。我們把這些後天建立的社會共識當作普世常識,稍微受到挑戰就大驚失色。
Daniel Bergner 去年出版的新書 “The Other Side of Desire”(其它慾望)以一個戀足癖“患者”的生活做開場,靠近我們用“瘋子”、“變態”一筆帶過的人生,細細描述他們的生活和慾望,以及心理性學家如何幫助他們控制這些“不合時宜”的慾望。性心理學家時常受到世俗的冷眼對待,因為他們幫助的是一般人眼中的怪物:強暴犯、曝露狂、連續殺人犯、強姦、戀童癖、人獸交…… 薩德公爵的後人。
或許將他們想成毫無人性的怪物,送上斷頭台、瘋人船,納粹般的處理,或遠遠送走是最容易的解決辦法。但這些怪物並不是人人都像薩德這樣歡快,事實上,他們大都持續生活在人神交戰的巨大痛苦中,第一章的戀足癖形容自己像歌劇魅影的男主角,深深痛恨自己與常人不同的慾望。第三章的戀童癖還未真正碰觸,因為幾句用意明顯的短信被判刑;他不但無法接受自己腦中鮮活的想像,更因為自己的慾望深深害怕任何有兒童或青少年出現的場合。
作者描寫,作為常人,我們很難想像他們的慾望強度:他們的偏好可能讓他們無法在正常的性愛中得到任何滿足,卻只要靠想像某些事物,就足以讓他們達到高潮,難以自己。
我們對事物的偏好大都從幼兒時期組成(這也是戀童傾向遠比常識更為普遍的原因),就像鴨子會把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人認作母親一樣,只是這些人在組成這些偏好時,因為某種過激的荷爾蒙作用,形成一種特殊的腦迴路。或是在更晚的時期因為做出善惡決定的腦前葉剎車皮出了問題,讓他們無法像常人一樣抗拒誘惑。
在大部分的例子中,只要一些抗雄激素藥物,就能達成斷念效果,讓這些變態變成正常人。還有一些性心理學家用藥物配合行為學,讓他們重新“建立”偏好迴路,隨著新偏好的產生,再逐漸減低藥量。似乎比前者的“化學去勢”要人性許多。也有一系列給有“前科”的罪犯做的行為治療,以上在我看來都應當更加普及:化學斷念、重新建立偏好、行為治療- 所有失戀的人都很需要。
描寫生物/性學家金賽博士的電影 Kinsey 裡,深刻描寫了當時他所遇見的挑戰和阻力。我們從來不會對昆蟲的性生活或是美食的研究感到害怕,面對深深影響我們思想、生活、動力,甚至我們所謂的愛情- 的人類性事感到這樣恐懼,始終不願觸及。生怕發現了什麼難以接受的事實,大家共通的秘密。
其實變態不變態,妥善不妥善仍然是最大公約數的問題:中國裹足幾百年早證明當時普遍的戀足癖;希臘男人認為同性戀才是無瑕的真愛,男孩的第一次都給了“值得尊敬的長輩”。 Bergner 書裡更舉出某個部落習俗是男孩為青年口交,變成青年以後變成被口交,成人照樣正常娶妻生孩子,“戀童癖- 同性戀- 異性戀” 三種模式隨著年齡轉換絲毫沒有問題,可想而知他們的語言中自然也沒有癖不癖的說法(或可能不照部落常規進行才是一種奇癖)。
那麼我們又為什麼要彼此貼標籤或忠於標籤?為什麼只能忠於某種簡單偏好 - 如果我們還能有想像力發展出任何偏好的話。
Daniel Bergner 去年出版的新書 “The Other Side of Desire”(其它慾望)以一個戀足癖“患者”的生活做開場,靠近我們用“瘋子”、“變態”一筆帶過的人生,細細描述他們的生活和慾望,以及心理性學家如何幫助他們控制這些“不合時宜”的慾望。性心理學家時常受到世俗的冷眼對待,因為他們幫助的是一般人眼中的怪物:強暴犯、曝露狂、連續殺人犯、強姦、戀童癖、人獸交…… 薩德公爵的後人。
或許將他們想成毫無人性的怪物,送上斷頭台、瘋人船,納粹般的處理,或遠遠送走是最容易的解決辦法。但這些怪物並不是人人都像薩德這樣歡快,事實上,他們大都持續生活在人神交戰的巨大痛苦中,第一章的戀足癖形容自己像歌劇魅影的男主角,深深痛恨自己與常人不同的慾望。第三章的戀童癖還未真正碰觸,因為幾句用意明顯的短信被判刑;他不但無法接受自己腦中鮮活的想像,更因為自己的慾望深深害怕任何有兒童或青少年出現的場合。
作者描寫,作為常人,我們很難想像他們的慾望強度:他們的偏好可能讓他們無法在正常的性愛中得到任何滿足,卻只要靠想像某些事物,就足以讓他們達到高潮,難以自己。
我們對事物的偏好大都從幼兒時期組成(這也是戀童傾向遠比常識更為普遍的原因),就像鴨子會把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人認作母親一樣,只是這些人在組成這些偏好時,因為某種過激的荷爾蒙作用,形成一種特殊的腦迴路。或是在更晚的時期因為做出善惡決定的腦前葉剎車皮出了問題,讓他們無法像常人一樣抗拒誘惑。
在大部分的例子中,只要一些抗雄激素藥物,就能達成斷念效果,讓這些變態變成正常人。還有一些性心理學家用藥物配合行為學,讓他們重新“建立”偏好迴路,隨著新偏好的產生,再逐漸減低藥量。似乎比前者的“化學去勢”要人性許多。也有一系列給有“前科”的罪犯做的行為治療,以上在我看來都應當更加普及:化學斷念、重新建立偏好、行為治療- 所有失戀的人都很需要。
描寫生物/性學家金賽博士的電影 Kinsey 裡,深刻描寫了當時他所遇見的挑戰和阻力。我們從來不會對昆蟲的性生活或是美食的研究感到害怕,面對深深影響我們思想、生活、動力,甚至我們所謂的愛情- 的人類性事感到這樣恐懼,始終不願觸及。生怕發現了什麼難以接受的事實,大家共通的秘密。
其實變態不變態,妥善不妥善仍然是最大公約數的問題:中國裹足幾百年早證明當時普遍的戀足癖;希臘男人認為同性戀才是無瑕的真愛,男孩的第一次都給了“值得尊敬的長輩”。 Bergner 書裡更舉出某個部落習俗是男孩為青年口交,變成青年以後變成被口交,成人照樣正常娶妻生孩子,“戀童癖- 同性戀- 異性戀” 三種模式隨著年齡轉換絲毫沒有問題,可想而知他們的語言中自然也沒有癖不癖的說法(或可能不照部落常規進行才是一種奇癖)。
那麼我們又為什麼要彼此貼標籤或忠於標籤?為什麼只能忠於某種簡單偏好 - 如果我們還能有想像力發展出任何偏好的話。
2010/07/06
鯨魚、烏賊和我們的記憶 The Squid, the Whale, and the Memory (下)
"就算沒有辦公室,世界也一樣轉動。除了生出一堆字和紙,它毫無用處。”
“做服務生又有何創意可言?”
“我提供歡愉。”
腦子不是一個放映室,也不是一塊錄音帶,每次都能放映出原本的影像。腦子是一個說書人,任性改變故事長度和細節。蓋洛普在全球做的普查發現,一個人對自己的 生活是否滿意,和他平日是否真正快樂是完全不同的。一個人可能會因為有車有房,擁有美麗的妻子和成功的事業對生活感到滿足,因為“沒什麼好不滿足”,每日經驗到的快樂程度卻和路邊的地盤工人相同。更重要的是,路邊的地盤工人雖然每日經驗著快樂,卻很有可能相信身邊衣冠筆挺的實業家的確比他快樂。
Daniel Kahneman 問:如果我們將失去一個旅途的記憶,你還會選擇去同樣的地方嗎?或是我們可以這樣問:如果所有車都沒有品牌,外觀也都一樣,你還會花大錢買一樣的車嗎?這 不是要請大家淡薄名利,而是指出雖然所有體驗都只有三秒,但記憶永存。一個麻煩萬分的巴黎旅程可能在回憶中顯得甜蜜發光,一台車無論多高級,都不會降低通勤的痛苦,但卻能在你想到它的時候讓你心滿意足(我終於是個寶馬王子了)。
在所有快樂專家請我們專注於當下的時候,或許還有另一個選擇:換一個樂觀的說書人。把快樂的事情寫下,把痛苦的事情寫的更快樂。更重要的是記得告訴自己:從來沒有一件事情重要到像你想著它的時候這樣重要。
2010/07/05
鯨魚、烏賊和我們的記憶 The Squid, the Whale, and the Memory (上)
生日那天再次看了一部五年前在紐約看過的電影- The Squid and the Whale。記憶中只記得自己站在街上看著電影海報,劇情的細節反而都遺失了。
劇情是一對紐約作家夫妻決定分居的過程,充滿對知識份子的細心觀察和諷刺。導演 Noah Baumbach 把戲份平均分配給家庭裡的四個成員:過氣男作家的丈夫,典型中年知識份子的自私幼稚、可憐可愛;剛開始獲得文學成功的妻子,感性而不失絕情。上小學的小兒子傾向母親,逐漸好勝和沙文的部分卻和父親沒兩樣;大兒子傾向父親,當心理學家要他回憶一段快樂時光,想到的卻是孩提時和母親從派對溜出來的獨處時光……
片名的直譯是鯨魚與烏賊,說的是美國自然科學博物館海洋區裡的那兩條巨大模型- 真實比例的大鯨魚和傳說中的巨大烏賊纏鬥,至死方休。博物館在上西區,正是紐約文化圈的群居處,那裡有滿街的鯨魚與烏賊,是導演一個精準的玩笑。
看完突然極為想念一直不想念的紐約。記憶中是一個人到 65 街附近的戲院去看的,翻找日記沒提到電影,卻找到博物館裡大鯨魚的照片。那麼…… 我究竟是先看了鯨魚還是電影?
既然我們不能相信自己的記憶,選擇記得什麼便變得非常重要。看日記裡自己寫下的句子,不由得慶幸自己已經度過了那樣黑暗的時期。然而那真的是黑暗的嗎?走在那些風呼呼吹的路上時,我真的感到無比空洞和悲傷?還是到了家面對螢幕和四面牆壁,日記怎麼寫都有些傷心?又為什麼憑空回想一個人的紐約時光,反而有種充實的幸福感?哪個才是真的:當時走在路上的我、回到家寫下日記的我、還是看完電影后,回憶起那段時光,感到一種朦朧愉快的我?
劇情是一對紐約作家夫妻決定分居的過程,充滿對知識份子的細心觀察和諷刺。導演 Noah Baumbach 把戲份平均分配給家庭裡的四個成員:過氣男作家的丈夫,典型中年知識份子的自私幼稚、可憐可愛;剛開始獲得文學成功的妻子,感性而不失絕情。上小學的小兒子傾向母親,逐漸好勝和沙文的部分卻和父親沒兩樣;大兒子傾向父親,當心理學家要他回憶一段快樂時光,想到的卻是孩提時和母親從派對溜出來的獨處時光……
片名的直譯是鯨魚與烏賊,說的是美國自然科學博物館海洋區裡的那兩條巨大模型- 真實比例的大鯨魚和傳說中的巨大烏賊纏鬥,至死方休。博物館在上西區,正是紐約文化圈的群居處,那裡有滿街的鯨魚與烏賊,是導演一個精準的玩笑。
看完突然極為想念一直不想念的紐約。記憶中是一個人到 65 街附近的戲院去看的,翻找日記沒提到電影,卻找到博物館裡大鯨魚的照片。那麼…… 我究竟是先看了鯨魚還是電影?
既然我們不能相信自己的記憶,選擇記得什麼便變得非常重要。看日記裡自己寫下的句子,不由得慶幸自己已經度過了那樣黑暗的時期。然而那真的是黑暗的嗎?走在那些風呼呼吹的路上時,我真的感到無比空洞和悲傷?還是到了家面對螢幕和四面牆壁,日記怎麼寫都有些傷心?又為什麼憑空回想一個人的紐約時光,反而有種充實的幸福感?哪個才是真的:當時走在路上的我、回到家寫下日記的我、還是看完電影后,回憶起那段時光,感到一種朦朧愉快的我?
2010/07/01
情感算術 - Emotional Arithmetic (2008)
說真的﹐有關集中營的電影我實在再也沒興趣了。但這部電影卻是其中最出色的。幾個主角都找的太好﹐臉上就算沒有表情也已經說了故事﹐盛滿了戲。經歷集中營過渡所的女主角和教歷史的大學丈夫住在背山面湖的大房子裡﹐小小的農莊﹐兒子﹐孫子﹐完美家庭的模樣。突然﹐當年幫助過她的長輩回信﹐表示要來拜訪她﹐她興奮地去接機﹐發現他帶來了另一個驚喜......
這不是部喜劇片﹐但我在幾個地方光是看著男演員的臉便哈哈大笑。每個人物的個性鮮明﹕女主角丈夫是個教歷史的美國教授﹐去年剛因為年紀被強迫退休﹐ 他一狀告上法院說這是年齡歧視﹐聲明就算要告到高等法院也不足惜﹐就算剛從年初的心肌梗塞恢復﹔女主角牢牢記得集中營中的點滴﹐總在寫信給所有單位﹐要求各種認知、權利...... 拒吃早上的鎮定劑。
一同在集中營的青梅竹馬終身未娶﹐待在巴黎成了昆蟲學家﹐臉上的皺紋都能說法文﹐眉角嘴角都是幾十年時光沉積的溫柔﹐埋首微世界裡﹐不再為自己爭取什麼﹔當年的長輩後來代替他們去了真正的集中營﹐然後成了俄國戰俘﹐然後是精神病院...... 他們打斷他寫詩的手﹐電擊他記事的腦﹐現在﹐他只是把衣服穿好﹐半夜提著燈籠在樓下開冰箱﹐仿彿過了溫暖快樂的一生﹐在夜桌上吃飯喝酒。
喜歡五十歲和十歲以下的主角所組成的故事﹐他們的共通點是直接和誠實。後者還不知道自己要什麼﹐於是開放和好奇﹔前者不知道自己還能要什麼﹐於是溫和沉靜。所謂青壯年不外乎是荒唐錯誤和混亂追逐﹐在人群和社會中打轉﹐匍伏前進﹐相互踐踏﹐ 精力駭人。得等到青春狂潮和中年危機一一過去﹐真心想要的、想得到的﹐才在燈火闌珊處向我們微笑。更喜歡那些高潮只是曾經的故事﹐事件過去﹐堡壘傾倒﹐隔著歲月﹐沉澱多年 - 我們在廢墟﹐就著月光喝一杯茶。白頭宮女話當年。
這不是部喜劇片﹐但我在幾個地方光是看著男演員的臉便哈哈大笑。每個人物的個性鮮明﹕女主角丈夫是個教歷史的美國教授﹐去年剛因為年紀被強迫退休﹐ 他一狀告上法院說這是年齡歧視﹐聲明就算要告到高等法院也不足惜﹐就算剛從年初的心肌梗塞恢復﹔女主角牢牢記得集中營中的點滴﹐總在寫信給所有單位﹐要求各種認知、權利...... 拒吃早上的鎮定劑。
一同在集中營的青梅竹馬終身未娶﹐待在巴黎成了昆蟲學家﹐臉上的皺紋都能說法文﹐眉角嘴角都是幾十年時光沉積的溫柔﹐埋首微世界裡﹐不再為自己爭取什麼﹔當年的長輩後來代替他們去了真正的集中營﹐然後成了俄國戰俘﹐然後是精神病院...... 他們打斷他寫詩的手﹐電擊他記事的腦﹐現在﹐他只是把衣服穿好﹐半夜提著燈籠在樓下開冰箱﹐仿彿過了溫暖快樂的一生﹐在夜桌上吃飯喝酒。
喜歡五十歲和十歲以下的主角所組成的故事﹐他們的共通點是直接和誠實。後者還不知道自己要什麼﹐於是開放和好奇﹔前者不知道自己還能要什麼﹐於是溫和沉靜。所謂青壯年不外乎是荒唐錯誤和混亂追逐﹐在人群和社會中打轉﹐匍伏前進﹐相互踐踏﹐ 精力駭人。得等到青春狂潮和中年危機一一過去﹐真心想要的、想得到的﹐才在燈火闌珊處向我們微笑。更喜歡那些高潮只是曾經的故事﹐事件過去﹐堡壘傾倒﹐隔著歲月﹐沉澱多年 - 我們在廢墟﹐就著月光喝一杯茶。白頭宮女話當年。
巴黎心楓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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