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chCrunch的主筆Michael Arrington聽了半個小時的問題後﹐他忍不住開口“我認為這些都不是重要的…不管他們的模式多類似﹐賣了多少錢﹐重要的是革新。一次一次裡網路世界 一點點一點點的進步﹐每次都是往前推動的過程﹐這是多麼棒的事!”他反問記者“為什麼你們問這些問題呢﹖難道你們感受不到網路的神奇麼﹖它讓全世界的人聯 結哎!像Second-Life或Cyworld﹐真實與虛擬世界的二分﹐有人可以24小時不吃不喝不移動就是活在虛擬世界裡﹐未來這兩個世界又會怎麼延 伸呢?你們都不想知道麼?”
記者會後Steward和我握了三次手。一次為了在地球上見面﹐一次為了溫哥華﹐一次為了維多利亞大學。問起加拿大的創業環境﹐他說啊溫哥華這樣好的地 方…一個答非所問的想家的人。我非常可以理解。Panel Discussion的時候有人問起Web2.0對數位落差影響﹐Salesforce說回饋社會﹐BubbleShare說硬體成本降低 ﹐Butterfield拿過麥克風﹐按著眉頭說﹕我不知道Flickr能為他們做什麼﹐我想他們要的是食物和衣服。
我想到大學時代。草地上的兔子﹐夜裡的維多利亞內港﹐我們在期末考前去湖邊游泳晒太陽﹐陽傘下吃意大利冰淇淋。City of Gardens. Steward想起許多年前在Vancouver Downtown的辦公室裡向下望﹐看見一個女人一邊講手機一邊過馬路﹐想到科技可以讓一個人在過馬路的同時﹐心思卻遠遠在另一個地方與人說話。他把手機 拿到我和主編面前﹐說“你看﹐現在我們一起在手機螢幕前看照片﹐這是以前所不能的。現在我可以更輕易的讓你們看見我的世界﹐也只是這樣而已。”
在數位之前﹐在Second-Life或Sims之前﹐我們就開始虛擬世界。電視可以把真實世界帶到我們面前﹐也可以在我們面前虛構真實世界﹐網路亦然。 我們的世界不過是意志構成的程式。一切不過取決於面對或背對。Steward認為Flickr是世界的眼睛﹐也是借眼睛﹐看到透過別人眼球腦子的世界。 Other people’s process of framing。
數位落差的盲點在於﹐有了硬體和軟體﹐生活真的會比較好麼﹖連我自己都還在懷疑。高低是比較出來的﹐我卻不知道誰高誰低。身為都市人的我更窮﹐所有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樹木、不認識的景物動物都是我的匱乏。於是我一次一次﹕誰來補救我的落差。
台灣“開發中”的不只是經濟發展﹐更是文化開發。文藝復興帶歐洲走過黑暗世紀﹐人本思考的退化﹐讓我們漸步未開發國家之流。過多的資訊讓我們人生越來越複雜﹐大鹵麵裡我什麼味道都吃不到。需要分門別類﹐不一定只是求精準﹐更有可能是我們漸趨狹隘﹐日子裡只有吃喝。
沒有人知道Flickr被併購了多少錢﹐雖然我們都知道是太少了。只是對一個誠實面對人生的人來說﹐多個零少個零或許並沒有那麼大的差別﹔重要的不過是用數位技術改善了文化的分享方式﹐面對世界﹐也看見了彼此。
2006/09/27
Love and Trust in the Digital Age﹕Web2.0 Conference (下)
I'm not a User, I'm a Human - Web2.0 Conference (上)
除了對科技為人們帶來的好處持續抱持懷疑以外﹐有一件事情是我必須要坦誠的﹕十年網齡裡我從未為任何網路服務花過一毛錢。無論是只給你150字的日記篇幅 ﹐掛廣告﹐少容量﹐總之若是與錢有關﹐一個子兒也不會掏出來。若是台灣網路界有什麼性喜白吃百喝的隱性殺手﹐那我肯定是其中的一個。不付錢當然不只是一毛 不拔的問題而已﹐只是從來沒遇見過有什麼讓我心頭一熱口袋一開的服務﹐再說既然對網路沒有信心﹐就不應該做 devil’s advocate﹐我這人一向是不相信的事情絕對沒我一份﹐所以我願意付加拿大的高稅金﹐卻基於不想幫別人買內衣內褲交植牙學費或接受第一和第三國家的流氓壓榨行徑的關係﹐在台灣卻盡其可能地逃漏稅。
如果加拿大是我認同運作的國家﹐Flickr 就是唯一一個讓我想付錢的應用服務。倒不是想放照片交朋友﹐技術上除了欣賞它設計的細緻精巧外﹐更喜歡他們對 危機處理的幽默與智慧。但在我還未來得及掏出信用卡16碼前﹐就在老單位辦的 Web2.0 Conference上遇見了創辦人 Steward Butterfield﹐這才發現我倆不但是老鄉﹐還是大學同校。可惜一夜沒睡又身處行外的我毫無戰力﹐鞠躬哈腰遞名片三個基本動作組合不算精緻﹐加上沒 看到他早上的演說﹐連認親的能力都沒有。
跑數位內容跑了一陣子﹐遇見的記者幾乎都是差不多的熟面孔﹐只是問題總是差不多﹐投資預算﹐增資金額﹐會員人數﹐商業模式﹐似乎訪問的是會計還是精算師。 昨日房間裡的媒體記者會一樣慣例。滿滿一屋子記者為讀者發問﹕教我創新、教我集資、教我賺錢、教我被併購的秘訣。錢、錢、錢。
去慣了記者會﹐見多了行銷、公關、總裁和長官﹐就能逐漸看出他們中間的分別。亞洲的公司缺乏技術革新精神不是新聞﹐報喜不報憂固然是所有公司的慣例﹐但天 天看打腫臉的胖子也算不上什麼樂趣。若一個公司願意分享本質的創新與營運的瓶頸﹐而不是派一些歌美聲甜的角色來搪塞記者﹐相信大家都能感受到一點誠意。都說市場萎縮﹐經濟不景氣﹐又為什麼記者會上天天過年﹖
I’m not a user, I’m a human. 我們在談的永遠是獲利﹐但誰獲利了﹖「人」被思考成「用戶」和「人氣」﹐甚至是「per click」的時候﹐人的價值在哪裡﹖沒有辦法創新在於人本價值的缺乏。但不要和我談「創造企業/品牌價值」了… 不然我只能和你談“心術不正”。
對於網路革命的本質﹐網路世界對人類生活產生的改變﹐新文化的形成﹐我們關心的太少。別人創造 2.0﹐我們舉辦 Conference﹐討論既成現象﹐在名單上打勾。這是文化霸權的衍生﹐更是OEM 的詛咒﹕我們造勢﹐不造時。
2006/09/21
好像有什麼﹐什麼也沒有。
Men always love what is good or what they find good; it is in judging of the good that they go wrong. - ROUSSEAU
夏日就這樣過去了。這個夏天走的倉猝﹐自己也不可思議。上班的時候看時間一天天過去﹐沒刻量﹐倒像小時候那些暑假一樣。以一個不痛不癢的旅遊開始﹐伴以長長像不會結束的每一日﹐還嫌棄著時間悠蹣﹐結局已經到了。
還想著最後一天上班以後種種計劃﹕寫稿﹐圖畫書﹐這個﹐那個﹐大概夢裡也想著的緣故被子都給踢了。只覺得早上馬上發覺不對勁﹐喉嚨痛起來接著就病了半個 月。倒著在被子裡寫完了稿子。在資訊產業的六個月從無到有﹐不枉是個奇妙的旅程﹐但仍不是我的。一出了事外更覺得遙遙偏離﹐誰來聞問是否回籠都笑的婦復何 求。
我總在這個交口生病。季節與季節的交口﹐職業與無業的交口﹐約束與自由。帶著一個鼻子病過了半個月﹐醒來至少日子是自己的。白花花的等著安排。
九月﹐我目擊台灣公民社會完成的“過程”﹐不禁感覺整個城市可愛許多。在夜裡我們在人群裡牽手﹐和陌生人相互微笑。不瘋狂﹐也毋論暴力或和平﹐這甚不是我 要買單的國境﹐只是如當日在北美反戰一樣的表態﹐是“關心”。呼籲有ultimate moral。“民主” 兩個字並無神性﹐拆解開也不過就是“多數意志”﹐充其量只能忠實反應多數的素質﹐或是應該說“多數關心的人的素質。”﹔既然求的是多數﹐那麼個人能“主” 的並不多﹐就算長了耳朵長心﹐最終仍只少數人的手腕下執行。體系本身就很殘忍﹐個體總是得妥協﹐要做事﹐少不了獻媚。柏拉圖說﹕The punishment we suffer, if we refuse to take an interest in matters of government, is to live under the government of worse men. 在公民社會齊全和媒體中立的情況下可以談民主﹐但連美國的媒體通常也是被財團買斷的。集體裡我們交換愚妄﹐比較無知。
四年也真的太長了。
那日泡在咖啡店裡﹐面前走來兩個西裝革履的上班族﹐兩杯冰咖啡隔一個玻璃落地窗面色凝重手舞足蹈地談論著。三個颱風包圍台灣﹐雨一陣陣地打下來﹐總覺得他 們隨時能貼上商業週刊﹐我似乎應該認識這兩個名人﹐一切都很眼熟。我認識的是那種說話方式﹐那種表情和交易。好的工作不一定在好的人生裡﹐也不一定能帶來 怎樣的人生。我還不至於浪漫到想開咖啡店維生﹐我想的﹐是除了維生以外我總該有什麼原因活著。
2006/09/20
Psy-World﹕它的金錢﹐誰來分享﹖
暴發戶總是有辦法用最匪夷所思的方法把錢花掉。在韓國賺大錢的 Cyworld 在日本失利以後﹐開始往美國和中國挺進。問有多少美國人喜歡用 Cyworld 的 avatar 代表自己就像問現在有多少人寧可聽 midi 而不是 mp3 一樣﹕什麼人都有﹐多少的問題。
就韓國最大入口網站來說﹐Cyworld 在台灣的發表會算是失敗的。如果真有他們自己宣傳的兩千萬韓國用戶在後面力挺的話﹐我還真搞不懂幹嘛找這樣一個地方。橫躺的舞台就佔去一半的空間﹐舞台前面只放的下四張方桌(還放桌子做什麼﹖)﹐有位置坐的我看著前面一桌總裁的後腦勺﹐油亮服貼的黑色短髮像是三胞胎 ﹐後面滿地的電線﹐一不小心隨時有可能撲到緊貼著我的攝影大哥身上。
請藝人代言是一種古老的宣傳手法﹐但請他們來主持發表會往往不是什麼好事﹐至少對臺下記者的腦子不太尊重。面對MTV VJ的高聲高調和密雪薇琪的嗲聲嗲氣﹐只看見身邊的主編和資深記者翻白眼。我們在乎的是數字﹐對手﹐競爭力﹐誰有時間去網路上開虛擬Party。「Cyworld 在台灣的主要競爭對手是誰?」台灣分部的韓國總經理面對這群野獸﹐溫和的輪廓微笑著說「Cyworld is not about competition and fighting, cyworld is about connection and friendship!」
Friendship?! 哪種朋友會在網路上賣我紅豆(大陸“賽我網” 的虛擬貨幣) 松子(台灣版的) 還是任何形態的虛擬玩意兒給你的朋友。如果不是來搶生意﹐難道是來做慈濟嗎? 真搞不懂這年頭的品牌形像思維﹐低調也不是這麼搞的。其實記者朋友們也不算太殘忍﹐至少就沒人問Cyworld日本是怎麼了。沒人問可能是記者都沒做功課 ﹐或是答案大家都知道﹕對於1997年就能做出可愛PostPet來送電子郵件的日本人﹐想靠格狀的小人和基本的flash背景殺進去的確有點不自量力。
不同於硬體的是﹐網路內容的成功或失敗與敏感的文化和習慣息息相關﹐Cyworld 要請的可能不只是公關或是行銷高手﹐可能還需要人類和社會學的專業人士護航。對Cyworld進入美國和歐洲﹐看看Sims﹐Second-life﹐或各式各樣的魔獸遊戲﹐對那些從小看Lord of the Rings和Harry Potter的民族﹐你真的不應該給他們Cutie, Hompy, 或是Kitty。在中國的成功﹐除了感謝香港 Cherrypicks 在行動商業上的經驗﹐和砸錢大量做活動公關及贊助外﹐也有猛煮紅豆湯送網友的培養期效應﹐真正能獲利多少﹐有多少佔有率和建立忠誠社群﹐還得觀察觀察。
那麼回頭看﹐Cyworld 在韓國的成功又是怎麼回事﹖如一網友所說﹕cyworld 是韩国电信收购的企业,说白了,这就和中移动的梦网一样,在上面搞什么不赚钱啊?!除此以外﹐說真的﹐民族主義和團結一致的事情都不要問我﹐非理性所能循﹐問金正日比較有效。
2006/09/12
黑暗中撞歪鼻 - 所謂當代藝術
說到底﹐其實這才是我的本科﹐明明做的是IT雜誌﹐採訪的卻是策展人和數位內容平臺﹐像森林裡鬼打牆﹐怎麼繞也還是慢悠悠的走了回來。但不比國外見到的貴族藝術家或策展人﹐Amy或是微型樂園裡的亞當夏娃們個個一臉友善﹐我心知肚明在台灣做藝術行政的感覺跟拿著蠟燭在深夜的泥沼中行走沒什麼差別﹕舉步維艱望著一可觸的光圈﹐但誰也不知道我們去哪裡。
台灣藝術環境差﹐也少見著什麼喜歡的作品是我沒想過走進泥沼的原因﹐但就算在別的地方可能也不一定是個稱心如意的職業﹕對我來說可能做麵包還比較實際。某策展人合資開了酒吧﹐專供志同道合的藝術技術人員(就稱藝技好了)一聚﹐轉臺間慇慇來到咱們座前開著領口笑嫣如花﹐說﹕只有藝術家才有vip…大概大學的藝術史﹐研究所的視覺文化研究還是沒讓我搞懂“藝術家”應該是什麼意思﹐我傻頭一問﹕誰是“藝術家”﹖他氣顛到“噢我們知道誰是‘藝術家’ … ”。噢“你們”知道。以資訊業的辭彙來說﹐這就跟最近什麼都能套上 Web2一樣﹐做了個位置就像是懂了﹐還能到處說嘴﹐這個是2.0﹐那個是2.0﹐我 是2.0﹐總之誰沾上邊都能雞犬昇天。
說真的﹐我知道誰是律師﹐誰是醫生﹐但我還真搞不懂誰是藝術家。說是寫字的我明白﹐是畫圖的我明白﹐是個業務我也了解﹐但如果做這些的都是“藝術家”﹐那藝術家也太多了。我在家裡畫畫算不算是藝術家呢﹖不算因為你沒展覽啊﹐我有啊只要有人拉有關係有錢辦個展覽還難麼﹖那台灣唯一堪稱道的洪通老爺算不算呢﹖ 我想他口中“藝術家” 的定義﹐不外乎美術實驗班﹐讀過藝術學院﹐最好出國吃過洋墨水﹐認識幾個老外﹐最好是我們這一群的﹐最重要是﹐老子我認識(老子不認識的不算!)。
吃地黃丸的時間又到了。大概跟“愛情”的定義一樣﹐有人望之彌高﹐有人撮合著就好。“藝術” 兩字被強暴至今﹐大概也不算多高尚﹐而是一種職業罷了。我的問題是相信它的神聖不可侵犯性。有些東西是不可被取代的﹐有些畫能打進你心裡﹐綁架你的靈魂﹐ 割據你的記憶﹐令你呼吸困難﹐不能自己。反之﹐有些東西只是拿來說嘴﹐片刻性的存在﹐“趣味” 而已﹐趣味俯拾即是。這就像我看“疆界”因為展場太黑活活撞歪了鼻子還和小法有片刻懷疑“這是策動自發行為藝術的裝置麼﹖”。當代藝術弔詭不已。我應該感動麼?還沒看到拍手的牌子。
創作如果不是始於一種類似吐納的必須﹐那就不過是某種模組化的過程和生態﹕學習怎麼把作品合理﹐怎麼打好關係﹐攀上附今﹐產業鏈裡匠氣煽人。藝術從不應該只是一些雪白的屋子或是黑暗的房間裡的東西﹐更清楚的說﹐它應該是一種人人都有的本能﹐社會和學院的分工讓我們無能﹐又讓某些人膨脹。本能真正強大的人寥寥無幾﹐愛和爛泥的人怎麼也出不盡。藝評﹐藝術家﹐藝術市場裡的小九九讓我對此專業無所適從。但我佩服這些輾轉戰場為生計寫過言情小說﹐進過企業體系﹐在體系與體系間打過游擊﹐最後選擇為某些喜歡的東西喉舌﹐努力﹐奔波的他們。辛苦了同志們﹐這仗是否美好我不知道﹐但至少是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