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0/20

天上星星數不盡

理想﹐夢想﹐目標﹐路徑﹐我最不缺的大概是拋物線。小學因為會寫字﹐就只說要做作家﹐長大一點愛看畫面﹐就說做短片導演﹐總之都是些無用的勾當﹐爸媽也容忍我一路胡思亂想﹐還容得我最後說一句﹕最壞我也能做廣告。

高中時也列出大條目﹐洋洋撒撒寫著吧臺﹐羅浮宮館長等等﹐反正如孫大偉所說﹐小時候大聲嚷嚷要做總統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所以別等到三十餘連想做處長都惹 人笑。我從未認真擔心自己要做什麼是真的﹐反正覺得養活自己真簡單﹐不擔心餐風宿露就成。於是選系的時候沒多想﹐只覺得挑個喜歡的﹐而最後選的藝術史不過 是一日在候診室裡翻讀大學簡介下的決定﹐當時還不算是頭選﹐是因第一志願地球與海洋科學都需要我在高中沒選修的物理化學﹐想想算了。於是從拿試管登山下海 變成冷氣房裡操筆桿。

海外華人一向對文科敬而遠之﹐最喜歡不過是商醫電機等等印鈔機﹐我反正沒掛心所以把人類學社會學哲學歷史東亞學院種種文科都繞了一圈﹐雖然大學三年過的實 在開心﹐只是這選擇到今日也被父母詬病。當日沒受罪不過是因為理由講的好聽﹕冷僻科目﹐獨門生意。言下之意是﹕華人沒人學這東西我怎麼混也能拔個尖。可惜 當時尚無“藍海策略”四字﹐不然大可一以貫之。

夢想後面都有個遠大的目標。大學的大夢是搞文藝復興﹐所以有RENAI-ssance一名﹐要以共通美感穿越巴別塔造成的文化隔閡﹐以教育改變人品素質種 種。到了研究所我還能說要採無人觀點寫文革對中國文化光譜的貢獻﹐研究所畢業我說廣告是最容易靠近常人的方法﹐稱資本主意之力用通俗滲透大眾﹐口氣中有毛 主席在延安的“為人民服務”意味。

我還真的做過廣告。一回來只覺“我幹嘛費勁腦汁為人賣雞賣腿”(當時服務客戶KFC)也做過生活藝術線記者(只覺大部份都是神棍和我一樣最愛光說不練)或 是吧臺(瞎眼酒客挑舋就想砸酒瓶﹐黑心肝業主還得小心狠心員工)。最快樂是做藍領在廚房搬上搬下﹐或是凡事不做就是讀書寫字一人天天吃10圓麵包喝水(爸 媽始終認為我生活困窘怎還能這樣寬心﹐懷疑是否在林森北打工)。

“滿天全金條﹐要抓沒半條”的個性除了家長以外﹐身邊的人倒是看得開心。據說當年國父老在嘴上說要推翻滿清﹐獲得“孫大炮”一名﹐只能感謝一路的朋友竟然 沒叫我“沈大炮”﹐還非常捧場的大呼過癮。讓我除了自己的夢以外﹐還有別人熱情的角色扮演。無論是希望我好好寫作救台灣﹐躲進學院做學者﹐還是市場經營﹐ 個人創業﹐炒股炒房﹐給我總監做讓我光說不練﹐給我主編做讓我屁股生涼﹐給我藝術頭銜讓我無所事事﹐給我店長做讓我快樂地蓬頭垢面… 俊廣說我的問題是﹐進入太快﹐逸出的也太快。

其實當年壓的寶是對的﹐畢業正遇上中國藝術市場狂熱﹐只要紅都賣。只是我說看破藝技搞的那些髒事兒﹐抵死不從就說年輕多見見世面﹐讓爸媽寫信來說對我失望 透頂。誰教我多年靠讀書名目四處奔波過個人生活﹐盡遇見一些無法想像的情節﹐腦子裡裝一堆他們從來也不想的東西。然而謊還得一路圓下去。好在今年資訊記者 的位置還證明我是個能賺錢的人﹐唯有數目能證明我的清白。唉。

什麼都能做是最大的優點﹐也是最大的缺點。均逢說你遲早被這句話害死。我唯一的職業可能不過是導演編劇和演員﹐只是場景是真實人生。捫心自問﹐一直知道世 界上其實只有兩件事是真的值得做的﹐一是信仰﹐二是環保。所以對人生的規劃是30歲前我要鴻圖大展﹐亂七八糟做出一番事業來。30歲後要養小孩然後回大學 學我的第一志願地球與海洋﹐50歲要傳道﹐把一生經歷融會貫通。如果屆時還相信世界大同這回事。 還有一個路線是﹐找個房子好好煮食種花﹐讀書寫字﹐一輩子一個桌子。還可以做做小鎮郵差﹐小王子一樣星球自轉。

都是兩條路線打架。意氣風發的時候就想﹐我這樣入世﹐風風火火的﹐對人類有什麼好處﹔一個人又技癢。只能說有風駛盡哩是人性﹐對局勢的懷疑是人格﹐老愛做些不擅長不喜歡的事兒看看究竟所以心神不寧是徹底反革命。

演戲的是傻子﹐看戲的是呆子﹔天上星星數不盡﹐個個都是我的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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