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5/26

劇情



改著劇本的中間看完了兩本自傳:Lynn Barber 的 An Education (同名電影改編自描寫高中時代的第二章)和陳俊志的《媽媽紐約/爸爸台北》,兩本都是拿起來就沒放下的書,兇狠之處讓你覺得割心,但兩人描寫那兇狠的筆跡分別帶著冷冽和自嘲的笑意。在你震驚的時候捏你的臉,說一句:不然呢?或對你吐吐舌頭,說唉呀天涼好個秋。

可以看小說,看電影,自傳更好,這時候很難投入那些理論、分析或任何沒有劇情的書籍,和真人交談也無所助益,因為真實太真實,身在其中看不見究竟發生了什麼。像貼在木板上的圖畫,還來不及刻出深淺,要下了刀才知道木板的軟硬。那木板是人物的質地,圖畫是發生的情節,腦是工匠,只有作品完整現身時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真實總是這麼扁平。


被傷害與傷害者無關。他可以是陌生人是熟人,有意或無意,但其實都一樣了。傷害本身像一個等著被交付的實體,傷害者不過走過來,將它交到你手裡。


從那裡來的?你想求助於送件者。

我不知道。送件者並不知情。

往往送件者也不知自己送了甚麼。他只是送件者。他並不關心,他毋需關心。就算他關心他也無能為力。這全是你自己的,誰也幫不了你。



那是一種挑戰:你可以把它同化,讓它成為自己的一部分;或是永遠從一個距離凝視它,在它的對面,冷冷地看著它。兩者都不會改變發生那一刻的驚恐,但創造的迴路有所不同。你可以選擇成為傷害者,然後發現不過是這樣;或選擇理解並旁觀,哦是這樣發生的嗎,原來是這樣。

或是你可以不要動。像國境之南男主角的初戀,因發現男主角和表姐之間“連腦子都要融化那樣的瘋狂性愛”而終身變成一尊冰冷的石像。



真實總是這麼扁平。誰眉來眼去,誰忘恩負義,當事者和被當事者的憤怒、遺憾、快樂、哭泣都輕易地被預知,對著你擺出理所當然的神氣。真實在世上自顧自運作著,以它自己切實的邏輯,沒有甚麼比其中毫無力道的角色更令你感到荒謬,虛假,無力。戲劇的毒癮終究讓你對平凡失去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