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旅程下來發現兩人不怕苦﹐不怕難﹐不怕累甚至不怕曬﹐就怕了臺東的計程車司機。隔天下船後像台語說的“路就在嘴裡”靠著路邊三兩阿伯找到一老柑仔店﹐ 沒有站牌﹐客運站僅靠口耳相傳。店裡一貫暗無天日﹐一盞暗藍日光燈與閃爍爍電視螢幕﹐幾十年沒變過的貨架上有那些永遠等不到人來認領的回憶﹐像路邊日復一 日等待孩子回來的老人﹐拖延著彼此的不合時宜。她從鏽花鐵櫃裡拿出兩票根。
一屁股坐在店前的木長凳上﹐本來就在的一漢子一臉不適的看向我們﹐片刻卻友善的問答起來。哪裡來﹖去綠島玩﹖住在港邊的他說自己幾十年前也去過一次﹐待了 一個禮拜﹐“差不多要阿達了﹐” 他在腦門旁擺了一個手勢。“沒事情做啊。”在郵局工作的他左右腿都開了刀﹐他說因為水的關係﹐鄰近的人都有骨頭的問題。隨即拉起短褲﹐露出兩側大腿根的開 刀痕跡。我們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嘴上還應著“啊﹖怎麼會這樣。”
車從我們面前開過﹐我們連忙大叫“唉…”起身就追了上去﹐不忙回頭說“啊﹐真多謝﹐真多謝。”他尷尬對小法喊道﹕我這麼年輕你叫我阿伯…。好笑著飽含無奈﹐半笑的臉色﹐看來卻無比淒涼。
如 果台灣的港口都和小法長大的地方差不多﹐那麼每個鄉下也都帶我回到久違的外婆家。熱帶的樹﹐一樣的傾倒的半廢棄的磚房﹐裡面的藤椅和古老電視機﹐剛建的方 正水泥透天厝裡鋪著冰冷的大理石地板﹐紅木傢具﹐鐵窗。什麼設計感﹐什麼低調奢華﹐功能性比較重要。台南縣出身的媽媽有五個哥哥﹐四個姐姐﹐各個出路不同 ﹐但兄弟中倒很少聽見誰去“上班”﹐常記得他們坐在屋裡﹐還是三兩相聚聊天晒太陽。一件事換過另一件﹐都是以“生計”為考量。
從光著腳走 幾個小時去坐火車的求學時代﹐到工作時走進台南市﹐嫁到台北﹐移民加拿大。走了那麼遠﹐為什麼母親要離開呢﹖千篇一律的牛庄景象令她厭煩了麼﹖農事的辛勞 讓她發誓不嫁為農家婦﹐嫁給做廣告的有比較好麼﹖母親在前幾年外婆過世後不再回鄉下﹐她出生的地方對她還有任何意義麼﹖她還會想起它麼﹖還是﹐和我一樣﹐ 習慣了走向更遠的地方﹐習慣了漂流與適應。對陌生國度的追尋﹐是在基因裡的麼﹖
回來兩個多禮拜才慢悠悠的把遊記寫完。被問起台東好不好玩﹐標準回答是“不得其門而入”﹕表示可能很好玩﹐只是我們沒體會到就是了。這次一趟﹐對台灣旅遊 涼了半截﹐朋友再建議下次應該如何如何也不怎麼敢聽了。家裡好好的﹐拔了電就是無人的所在。其餘還真不堪行。只是移動的時候心無旁騖﹐特別可以吸收書寫。 只是更怕電話響﹐更怕內容的貧乏。更怕城市裡過不完的人﹐更不適應那些算計著算計著的事。我要怎麼說服我自己﹐販賣﹐或精緻的﹐進步的物品的交換是有益處 的呢﹖我也仍然是從生計換過生計而已啊。
2006/07/24
臺東綠島 -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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