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6/09

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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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捕捉到上海是個什麼概念,或杭州是個什麼概念,總覺得還在水面上漂浮,火車站坐著大量的民眾,睡的,站的,幫身邊的男人剪鼻毛的,努力維持自己的一方乾淨的女子,每句話都要問個好幾次的人。眾人黑黝黝的面孔,不知怎地就很難不手足無措。

我拍的場景仍然一個人都沒有。連思考都被擠壓都角落去的感覺。大量的空洞。一隻精神力渙散的鬼。世博裡走到像腿都不是自己的。卻什麼也沒看到。

他講著我聽過許多次的那些笑話,從我們坐下的時候就把耳朵關上,他講話於是不用思考,他講話才能確定自己在哪。那些看法都不是什麼特別困難的看法。他很寂寞。不知道自己都追求了什麼,幸福是什麼模樣。

2
對面的工地就像一塊皮膚病的傷口,乾巴巴的都市看著喉嚨疼。新規劃的藝術區新舊雜陳。他們就活著這種被觀看的人生,像會呼吸的古董。坐在路邊休息,上海男人標本從畫面右邊走到左邊,沒多久又走回來,雙手提滿著菜。那些生生抗拒成為刻板印象的人,殊不知有時標籤也就是我們的全副價值了。

3
Like I said, I came prepared, nothing will surprise me on this aspect. You can't break things that's already been broken.

4
早早起來,一個人吃早晨。安靜。一個人去坐地鐵,逛街,看書店,買很重的東西辛苦地一路提回來。晚上在法租界見陳懇。他說能寫個劇本出來就好了。然後說他著迷的這些瘋子:牽駱駝的少年、做大風箏死在颱風天的執著男子。我說難道中國不就是這樣子的嗎?那麼我是看了太多的張煒和余華了。我一直覺得什麼都有可能的,在這裡什麼都不能令我訝異。那標準提的太高了。在上海的人都有一種尋刺激的虛無感,那麼我就覺得更虛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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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墾說他的懇是沒了心,種在土上的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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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24歲生日,一個想來遙遠的年紀。說不定是一個最老的年紀。當時感覺人生的確就結束在這了,什麼希望也沒有。現在我年輕多了。

在某個頂樓喝酒,外面像是聖誕節,綠色紅色的燈光在霧氣朦朧中,說是為了慶祝什麼其實不為了什麼。和 Fraser 說恐怕你以後聞到威士忌就想到中國,都形成腦迴路了。不是喝不醉而是太好奇大家都趁著醉意做了些什麼。誰還記掛誰的不忠,誰在朦朧中說些渾話,誰和誰雞同鴨講,誰說著廣大的毫無意義的投資經。這個城市誰都可以來上兩句。或是這個國家。誰和誰見了面都能談談錢的事情。

清醒者的角色是為人適時拍背。我理解那狠心,像可以把難過的回憶都吐出來就當作沒有發生過那樣。華麗廁室裡的打掃阿姨見慣不怪,聲線平均地說著:吐嘛,吐出來就好了。喝這麼多傷身體啊。是啊。我回她。但說不定還能隱約令我們身感一些嬰兒時期所得到的無償之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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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終覺得那日的新吉士最好吃,蝦子脆,肉香甜。我失聲。終於到了浦東,可惜沒像預計那樣能穿全套睡衣抱東方明珠。站著高高地看這個城市,還是有些灰撲撲地。自然是晚上會比較漂亮。虛華要在虛裡才見實華。

旁邊的國宅像大富翁裡的小房子- 紅的、綠的、藍的…… 這一切都是個遊戲。但這裡他們玩得起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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