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6/26

親愛的﹐別問了- Our Cheating Brain

不要相信那些從來不懷疑自己的人﹐因為他們常常是錯的。沒有誰比我們自己的記憶更喜歡欺騙我們﹐大腦從來就是一個想像力豐富的機器。它可以輕易忽視、改造、重組、編織...... 無論我們如何相信自己﹐都可能與事實無關。

許多人在長時間的刑求後﹐自己也混亂起來﹐我做過嗎﹖我沒有嗎﹖或許我真的有﹖也有許多人舉證歷歷的事實﹐其實多半是自己的想像羅織。但我們並不知道大腦做著這些事情。


Atonement 贖罪裡的小女孩堅信自己看到的事實﹐毀了一個青年的一生﹐一對剛發現愛的青梅竹馬就此別過﹐造成一輩子的遺憾。紀錄片 Capturing the Friedmans 中﹐一個正常猶太中產家庭的父親和剛成年的小兒子突然被警察帶走﹐罪名是在課後的數學補習課堂上性虐刑求同個社區的小男童﹐醜聞越滾越大。導演帶著觀眾跟案﹐中立的鏡頭看事情一件件展開﹕父親的確有戀童傾向﹐購買男童相片也是事實﹐但這個好爸爸﹐好丈夫﹐木訥的數學老師﹐真的有在眾人面前性虐男童﹐而沒人當場舉發嗎﹖

影片最後﹐父親判了長期監禁﹐全家蒙羞四散。導演沒有提供答案。記憶最深刻的是最後一個被訪受害者。受害者已經長大﹐提起那段往事仍像歷歷在目﹐形容的畫面驚世駭俗﹐猶如帕索里尼電影場面。不少學生家長為了擔心孩子受到永久心靈損傷﹐送孩子去診所做催眠治療﹐他也是其中之一。如今心理學家認知﹐催眠不但催不出真實﹐反而是鼓勵被催眠者編造回憶﹐或植入錯誤腦回路的方法。被催眠者會被催眠者的問句所誤導﹐在半意識狀態中混亂真實和想像的邊界。

植入回路或記憶不但在催眠中做得到﹐就算在清醒狀態下也能發生。心理學家的實驗裡﹐若事先造成“陳先生平日脾氣不好”的印象﹐某事發生後﹐若問的是「陳先生殺人以後跑去了哪裡﹖」﹐「他把刀扔下樓梯後﹐你是否聽見他跌倒的聲音﹖」 隨即可以植入陳先生已經殺人越貨﹐把刀亂丟並跌倒假設性事實在聽者腦中﹐聽者並不會回問「陳先生怎麼可能殺人﹖」﹐而是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了這個說法。在心中畫了押。

於是我們從未聽到「他應該是無辜的。」而是「真看不出來啊﹐平常都很有禮貌哎。」我們的問題中包著解答﹐聽見的人隨即報以想像。於是﹐以訛傳訛﹐空穴來風席捲整片大陸﹐把一切抹得乾乾淨淨﹐無一倖免。

如果我們的大腦都一樣荒唐﹐真實又算什麼﹖什麼都可以相信﹐什麼都可以不相信﹕或許只要夠多人一同想像﹐什麼都可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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