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月亮像個剛出爐的硬幣,窗前明月光凝固整個夏天的回憶:那些廢墟、文明、戰爭、算計、報復、搶奪、歷史與傳說全被凍在裡面,閉上眼睛,醒來已經是另一個季節,兩個月沒見到的烏雲來了,隨即是大雨,然後,永恆夏日即將稱為遙遠的回憶,上個月和五年前,並沒有什麼不同。
寫字的人在想一個辦法,在秋神分心的時刻,把陽光煉成一把金色的匕首,把地中海鎖進寶石,鑲之其上,放在手邊護身,很天主教的做法。
羅馬 Roma
雅典、以弗所、君士坦丁堡,沿途那些曾經風光一時的城市經歷千百年江山易手,女神倒下了,五彩繽紛的色彩脫落了,傲視全歐的聖骸收藏被搶光了,只留下地基供人想像憑弔。但羅馬無改,它永遠是羅馬:幾千年的墮落和瘋狂都擠在城牆裡,像個壓力鍋,用來把人身體裡所有的好壞都擰出來。巨大的悲劇和喜劇,告解和背叛,場景都在這裡。
羅馬不是個內省的城市,它是外放的,費里尼和帕所里尼到這裡才能發揮和放縱,才能成為費里尼和帕所里尼。這是君王和聖徒的城市,也是小偷和妓女的城市,其中分別並不明顯;君王也可能是小偷,妓女也能成為聖徒。一邊是金碧輝煌的梵諦岡,一邊是乞丐和流浪者,毋需分辨黑白,一切同時存在。
梵諦岡 Vatican
十六世紀,苦修聖經的馬丁路德穿著布衣一路來到這裡,朝到的卻不是聖,而是赤裸裸的貪婪。教宗們玩弄權勢,揮金如土,私生子、政治謀殺層出不窮。還是政教合一的整個歐洲聽命於這彈丸之地,挟帶著神權的勢力之大在一切都去神聖化的今日完全不可想像。嚴肅苦修的馬丁路德受了大刺激,寫下九十五條論綱,一世紀前古騰堡發明的活版印刷正開始普及,媒體改革促進宗教改革,從此新教 Protestant 和天主教 Catholic 分離,各走各路。
不到梵諦岡不會理解路德的憤怒。梵諦岡的豪華就算是今日也難以想像。無論看過幾次都令人瞠目結舌的聖彼得教堂便是當年賣贖罪卷集資的成果。走進教堂內便可見識各代教宗揮金如土和好大喜功的程度。簡單目視,任內把小小梵諦岡修的越豪華越漂亮的,便是越用心搜刮金銀的 - 他們都是一代藝術家最忠誠、最慷慨的客戶,靠他們積極的腐敗和揮霍,才留下今日的名作。
四周可見的墓穴有油畫(以寓像比喻自己生前的心情、作為或事蹟,或乾脆把自己畫進聖經歷史)、有石棺(有簡單大方的,也有精雕細琢讓自己跪著或平躺的),也有出大錢為彼得聖駭修墓的(自然是當年最厲害的藝術家才能有此榮幸)。心高氣盛的米開朗基羅在某次聽見有人聲稱他的作品 Pietà (聖母慟子像)是別人的,一時火大便在橫過聖母胸口的衣帶上刻上自己大名 - 佛羅倫斯的米開朗基羅 - 算是“名牌”的起源。
如果一定要信些什麼的話,天主教實在有趣多了。不但大大小小的節日讓人一年到頭忙個不停,從出生到死亡中間每件事都有聖徒加持,名字有名字的聖徒,出生當天有出生當天的聖徒,生了病自然有各種病的聖徒,職業也有各個職業的聖徒,不但創意無限,還隨時代更新(電腦工程師也是有聖徒保護的)更別提那些英俊的神父、精彩的宮廷式醜聞、遍地開花的建築和藝術、詭異迷人的聖骸崇拜...... 萬花筒一樣。新教的因信稱義在對比下只會顯得蒼白。
有何不信?有何不義?人世既然這樣燦爛,內省的地獄也隨之遠離,一切都是可眼見、可觸摸的,天堂和地獄都有大師為你準備,連苦苦想像的力氣都不用,在這裡你只需暈眩,是非對錯,自有他人為你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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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定要信些什麼的話,天主教實在有趣多了。不但大大小小的節日讓人一年到頭忙個不停,從出生到死亡中間每件事都有聖徒加持,名字有名字的聖徒,出生當天有出生當天的聖徒,生了病自然有各種病的聖徒,職業也有各個職業的聖徒,不但創意無限,還隨時代更新(電腦工程師也是有聖徒保護的)更別提那些英俊的神父、精彩的宮廷式醜聞、遍地開花的建築和藝術、詭異迷人的聖骸崇拜...... 萬花筒一樣。新教的因信稱義在對比下只會顯得蒼白。
有何不信?有何不義?人世既然這樣燦爛,內省的地獄也隨之遠離,一切都是可眼見、可觸摸的,天堂和地獄都有大師為你準備,連苦苦想像的力氣都不用,在這裡你只需暈眩,是非對錯,自有他人為你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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