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2/31

Vicky Cristina Barcelona (2008)

故事很簡單﹕兩個個性迥異的美國女子 Vicky 和 Cristina 結伴到巴塞隆那旅行﹐遇上當地藝術家 Juan Antonio﹐同時被他吸引而捲入他和前妻 María Elena 的西班牙故事﹐再回到自己人生原軌。最後 Vicky 還是回到原本計劃好的婚姻生活﹐嫁給無聊樸實的 Doug﹐Cristina 仍然繼續她的不滿足。誰也沒改變誰﹐改變的只有認識自己無法改變。

旁白像慾望師奶 (Desperate housewifes)﹐電影配音裡那句重複的"Barcelona~" 單調無聊﹐但故事維持了 Woody Allen 凸顯荒謬的長項﹐諷刺的都很誠實。 南歐人的確覺得美國人直接、平板、缺乏熱情、毫無藝術素養﹐是只會用仿古傢具的“退化的歐洲品”。而世界上任何人到了南歐﹐剛開始都會驚訝地“找到自己”﹐但隨即發覺無法真正融入他們如神話神衹一樣混亂瘋狂﹐宿命到不可理喻的感情方式。

想和 Cruz 談戀愛嗎﹖偏偏自己又做不了 Javier Bardem。反之亦然。

Woody Allen 越老越勁﹐大概和老憤青 Mia Farrow 分手﹐順勢一次擺脫所有紐約知識份子的包袱有關。過去女主角那種神經質﹐知性卻不理性的典型總算被引人犯罪的性感取代﹐男主角們也紛紛有血(性)有(肌) 肉起來。就連 Match Point (2005) 裡唯一無法突破的激情戲都靠 Bardem 克服了( MP裡拿領帶朦眼睛那段簡直讓人誤會是笑點 - 這種事早點找專家不就好了嗎﹖)。

雖然 Woody 再離個幾次婚都成不了偶像 Bergman﹐但現在脫離 Manhattan 還不算太晚。


Vicky Cristina Barcelona。情遇巴塞隆那。伍迪·艾倫。

2008/12/30

Elegy (2008)

都說 "Don't judge a book by its movie." 比原著小說好看的改編電影真的很少。在這部電影裡﹐女導演 Isabel Coixet 做到了。

原著裡﹐Philip Roth 師生戀故事只說了一半。解剖了老教授的中年危機﹐古巴籍的女學生不過是一個令他手足無措的肉體。Penelope 演女學生太老﹐古巴籍太牽強 - 都不是問題。結果是我相信她就算再演10年的20歲我都覺得沒問題。Ben Kingsley 證明他不只是鐵板硬漢﹐還能演不負責任的老青年。害怕自己信念動搖的光頭教授﹐是比花花公子覺醒的角度來的動人。

他有權力、名聲和經驗﹐她有時間和天真﹐還有一具足以喚出所有原慾的肉體。他看看手上的牌﹐越想越恐懼擔心﹐只有落荒而逃﹐直到她再回來......

事先不知道導演是誰﹐但拍的太好﹐於是直覺認為一定不是美國人﹐不然不會把紐約拍的這麼好。好到不需要任何路標 - 沒有中央公園﹐帝國大廈﹐上東上西 Chinatown。只有一個咖啡座和綠色房間。夠了。編劇是第二次改寫 Philip Roth 的小說﹐配角的部份寫的尤其出色﹐自我狂的情人/親人/朋友都有自己的骨和肉。他和兒子的關係幾乎要有點勵志的意味﹐幸好不至於過份。影片的音樂和色調讓整部片從一個桃色教授的懺情書變成一個真正有感覺的故事。完整的故事。

原著唯一比電影優秀的大概就是題目。"Elegy"似乎太柔和也太悲哀﹐接近無病呻吟。或許導演不想讓 "The Dying Animal" 這名字破題﹐但 Roth 這書名取得真好。比名字更糟糕的是預告片 (還有台灣的電影譯名) In this case, don't judge a movie by its book.


Elegy。輓歌。禁慾。The Dying Animal。垂死的肉身。

2008/12/27

一半海水﹐一半火焰﹕完美世界

每個鏡頭都乾乾淨淨﹐該說的說完了﹐鏡頭也結束﹐像小說沒有形容季節風景的贅辭。“一半海水﹐一半火焰”把故事說的很結實。

黑道片的傳統﹐每個人的個性清清楚楚。愛恨像南北極一樣分明。心裡的話說出來﹐沒說的只是心照不宣。做為片子中心主角的王耀就是個徹底的惡人﹐自認像顆子彈﹕無堅不摧﹐內滿火藥。誰上來都是雞蛋碰石頭。頭一個回憶的鏡頭便是剛出來混被當地地盤的老大棍子痛揍一頓而毫無反應。

對於自己的個性﹐和此片與其他黑道片不一樣的地方﹐他說的很好。“出來混﹐我和你不一樣的地方是﹐你是為生活所迫﹐而我是喜歡幹這一行。”

“這行”是性敲詐。女人做餌﹐男人做十分鐘出現勒索嫖客的黃鶯。女娼男盜。

不用矯情﹐不用道德﹐“永遠不知道生活安排的下一個敲詐對象是怎樣的﹐生活美好﹐充滿了想像力。” 這顆子彈射過來射過去﹐橫行無忌﹐然後遇見了對手。

女主角麗川老穿白色﹐作為王耀的對手﹐她什麼也沒有。純潔在他看來多餘﹐感情遊戲則是垃圾。她只能用唯一的身體報復他﹐和他的敵手﹐再來和他最親密的朋友。他還撐得住。“說你愛我。假的也行。”他在乎的比她少很多。

但她還是想問個明白﹐而且﹐要是真的。她問出了問題﹐王耀給了她答案。


如果世界是這樣真實就好。一切何須解釋。如同海水。如同火焰。

Ocean Flame

Therefore I write

這一年﹐我吞下了為數可觀的國家、城市、書刊、電影﹐像個害怕飢餓的人面對一場巨大的宴席﹐把身邊所有可吃的盡數吃下﹐往往是前頭的還沒消化﹐後頭又接著吃進去。據說記憶反芻所需要的力量比經歷本身更費幾倍力氣﹐我正在為一場可觀的嘔吐預備材料。

因為焦慮和對系統化知識的難以吸收﹐這些經驗和感受零零碎碎地裝在幾個巨大箱子裡﹐運回來了卻難以打開。做雜誌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由內向外的寫字方式﹐一年地下室﹐又轉了個圈回到原點。生出來這些句子越來越私人﹐把腦子挖出來就攤在那裡﹐成不成文理都不在考慮範圍內。像照的那些照片﹕好不好看不是重點﹐重點是想記得的都在。

都是給自己的引頭﹐點進去﹐打開後面沒寫明白的。

寫到這一步﹐少不了幾個人煽風點火。他們不但看得懂﹐還鼓勵我就這樣寫下去。我墳墓越挖越深﹐他們在陽光刺眼的口子背光伸出頭往洞裡叫﹕沒關係﹐我們就來了!


不管你們來不來﹐感謝你們喊了這一聲。

如何做出完美愛斯基摩雪屋

下次應該在門口來個冰雕長城。

2008/12/26

Winter Decadence

我的強迫症很嚴重﹐而且包羅萬象。喜歡味道奇怪的料理 - 是很舊的﹐剷雪 - 是最新出爐的﹐一口氣看完難得好看的部落格裡所有的文章 - 尤其在深夜的時候。我最喜歡的文學有兩種 - 一種老是身在異地﹐一種老是身處異位﹔不是到陌生的地方﹐就是持續做著不屬於自己的事情。反差的覺悟比較厲害。最好是留學生或記者。

今年溫哥華破了 1964 年的記錄﹐下了各式各樣總數超過小腿的雪。家裡的老車沒裝雪胎﹐社區車道沒剷雪根本不敢開車出門。社區車道影響的戶數不多﹐過一兩天還是會有人剷﹐自家門口那30 公尺的車道就靠自己。第一次大雪20公分﹐雪細如沙﹐很愉快地半推走半玩地完成任務。第二次大雪連下了兩天兩夜﹐近半公尺還帶著水份﹐一剷就知不好收拾。強迫症這時有了正面效果﹐一剷一扔地重複了一個多小時﹐總算清潔溜 溜。但馬上就知道厲害﹐從肩到腰慢慢”漸凍“﹐但我酸痛並快樂著﹐隔日並未痊癒穿了雪衣出去又下重手﹐症狀日漸嚴重﹐一時錯失讓母親剷走還會大呼可惜。

雪很迷人﹐並且有魔力。我習慣在各地昏黃燈光下滿城亂走﹐無人夜裡比白日實在許多。也或許我喜歡走在夢裡。雪夜更厲害﹐枝上開著團團白色雪花﹐地上屋上鋪滿沙發墊厚的雪﹐雪上咯咯聲﹐融雪唰唰聲﹐真到書裡世界來了。

*

聖誕夜前一天買回來的床鋪非常墮落﹐被子是紅黑格子﹐枕頭是枝椏上的紅果子和白色小鳥﹐正紅色的床單厚實柔軟﹐還有一張青草地一樣的暖大毯。把桌子搬到半圓大窗前﹐對著景色﹐足以摧毀任何遠大理想。

我心裡有一個野人﹐還有一個深愛固定空間的患者。野人老想上天下地﹐在別人最私密的時刻去踹門﹐或是變成地毯聽取房子裡幾世紀的故事﹔後者則想一個房子﹐一些植物﹐看自己和植物誰更長青。

想通了很多事情﹐而且我還在想。好事是﹕永遠有新事可通。

2008/12/06

巨大

第二個下雨的禮拜六。我們決定沒什麼比重複更好的﹐開車去一樣的圖書館﹐借出書、音樂、和電影。我開始回想那些沒寫出來的旅程﹐一月底的 Seville﹐或是九月的 Sicily。那些巨大的岩石﹐活火山噴發出的城市﹐從市區到 Mondello 海邊的那段路﹐不遠處有個扁平的岩石山﹐像神昨日搬家提過來就忘在這裡。Luca 高速帶我們開車駛過﹐路邊蔓延著低矮的橄欖樹、黃土、和荊棘﹐女人從樹中走出來﹐不哭不笑地看著你。她們是剛上岸討生活的妓女。像黑色的海妖。像個不移動的影子一樣站在那裡﹐像希臘晚宴你的奴隸。

“如照預期﹐我們應該正午12點就會到。但舉目所見都是一片荒漠 - 這是正常的麼﹖”

“在西西里﹐什麼事都是正常的。”

我在從 Syracusa 回來的路上和 Luca 通著訊息。“什麼都是正常的”是對的。幾天下來﹐就算太陽在半夜一點升起來你也不會有什麼興趣。我們吃最好的海鮮﹐最好的當地料理﹐最好的炸物小吃﹐喝最好的餐後酒﹐還有沙漠杏仁榨出的白漿雪泥。餓的時候想炸飯糰一樣的 arancini﹐熱的時候把 gelato 包在圓麵包裡。沒人問你“哪裡高就”﹐而是“要不要洗個澡﹖”秋日應該要開始﹐但每日正午﹐你總是昏頭轉向。

Leonard Cohen 和 Joni Mitchell 就是該在這樣巨大的冬日裡﹐像早知道事情是怎麼回事﹐像一切都發生的這樣平凡﹐像生命開始結束不過如此而已。你忘記了熱汗涔涔的感覺﹐還有那些曾以為多麼巨大的經歷﹐像能瞬間改變生命。

2008/12/05

住廢墟裡如何。

一個文章﹐有人說看不懂﹐有人說看到嚎咷大哭﹐我也不知道我是要寫到人懂還是人笑﹐只有寫下去。

回加葉子早如預期﹐能脫光的差不多都脫個精光。枝椏樹影刺在濃霧裡﹐像白色火炬。渺渺陰陰。像包在繭裡的城市。

冬日。十四五時某次早晨發現父親不在家﹐隨即穿了衣服騎上車到對面森林。霧氣中朦朦裡﹐兩頰旁沒乾的頭髮都結了冰霜。不知道那時哪來的惶然﹐像自己一人被留在世上。像在夢裡被鬼追趕一樣驚心。我每次都從高處跳下去。飛起來。飄浮在某角某隅﹐輕的像一張紙。

夢裡都有情節﹐但扯不過我的手﹐誰也勝不過電話。

房子廠房沒人住﹐慢慢就變廢墟。廢墟裡樣子還在﹐只是少了人氣。“撤廠”撤的是人﹐新聞裡播出空蕩蕩的法拍屋﹐灰撲撲的盒子﹐廢墟前和廢墟。人造的一切都在慢慢損毀﹐沒有什麼會保持原狀﹐永保如新才是逆行倒施。只有四季更迭﹐以為枯槁﹐葉子脫了﹐明年春天照樣抽高抽新。

什麼也沒有﹐只有寫下去。

2008/12/01

憤怒

我真想丟下一切﹐現在就馬上下山去﹐但這樣也不行。想要丟下一切﹐卻已經陷下太深了。最簡單的事就是放聲大哭﹐可是也不能哭。我覺得好像更早更早以前早已經有真正值得我哭的什麼理由存在了。

2003年初﹐我剛從大學畢業﹐在美國東北部住了半年。六個月的時間裡﹐我一邊逛了為數可觀的博物館﹐一邊做些性質不同的工作。時間一半在紐約﹐一半在華盛頓特區﹔前者充滿什麼也不在乎的成功氣息﹐後者則棋盤縱橫地劃滿正當性。三月﹐美國開始攻打伊拉克﹐電視裡有製作精美的片頭﹐配合扣人心弦的新聞音樂﹐”America at War"﹐紅白藍三色的邊框這樣寫著。美國以外的國家﹐稱此行為 “Invasion of Iraq"。

美國﹐還有我認識的那個美國人﹐激烈地打擊之前二十年人生裡建立起來的價值觀。某些對話﹐在之後幾年還從惡夢裡呼喚﹐也會在腦子裡憑空出現﹐我再憤怒而無聲地回應。但在剛開始的時候﹐我只是嚇傻了﹐往往像被人在肚子上踹了幾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時我深刻地感覺“普世價值”不過是一種說法﹐一句好聽的話﹐比實際不如“利益”明顯地主掌人行事方向。有言語向我解釋“商業”若不“割喉”便算不上商業﹐有行為向我證明﹐為抓緊個人利益﹐怎樣任性也沒關係。

而我學會﹐要和它們接近﹐變成它們﹐是最好的方針。如果只需要看見自己眼前的風景﹐世界多麼簡單寬廣。我學會說“事情就是這樣”﹐而不說前面的“對不起”。學會說“那又如何”及“這和我無關”。也或許我什麼也沒學會﹐只是開發了非常適合的潛能而已。我一邊行動﹐一邊在心底驚嘆道“原來這麼做也是可以的! ”

然而我對教我這麼做﹐和允許我這樣做的這個世界都非常憤怒。這種憤怒支撐我與他們週旋下去。這中間必定有人搞錯了什麼事情﹐而我便找出更硬的東西去彎折那錯誤。可笑的是﹐錯誤裡支持這錯誤的源頭﹐也支持想扭回這錯誤的力量。因為這錯誤是“為了我自己﹐什麼都可以”﹐口號則是“為了眾人利益﹐我們要繼續努力。”

這兩者都很令人噁心。

出發前﹐我痛哭流涕地躺了一整天﹐整個人泡在冰冷泥濘一樣的預感裡。我知道有什麼會發生﹐然後它們就發生了。它們會盡其可能地踹你﹐直到你沒有動靜。直到你站起來變成它們為止。

崖邊 - 陳柏偉

朋友徐東翔拍的作品﹐我相對少做的中英翻譯。



崖邊

一片海洋  有兩款風景
有時看到  天清無雲
一款風景  有兩種心情
有人遇到  狂風暴雨
肖狗湧打碎浮出頭的願望

阮站在懸崖邊  海風吹散了淚
望你也來想起  紅燈戶的花蕊
阮企在懸崖邊  海湧洗落胭脂
望恁不通忘記  漂浪的女兒

阮盼望有一天  海面船帆若繁星
所有失去的攏可以找到依偎
阮盼望有一天  海面船帆若繁星
所有失去的攏可以找到依偎

Cliff

Two faces of the same ocean.
A clear sky, perfect day
The same landscape, two sensations
A storm –
The billows that breaks my newborn hope

I stand on the edge of the cliff
The wind blows away my tears
Forget me not… the flower of the bordello

Stand on the edge of the cliff
Waves that wash away my rouge
Remember me… the daughter, the drifter

If there will be a day
when sails home like thousand stars
All the lost to find its belonging

這是官秀琴的故事﹐大家都叫她官姐...

Guan Xiu Qing was one of the major figures in Collective Of Sex Workers And Supporters. COSWAS emerges as a counter action towards the abolishment of legal sex worker in Taipei, year 1997. It creates a big discussion and turmoil inside the intellectual and social movement circle. Underground sex worker suffers from local gang, mafia, clients and police.

She is famous for her line: The people who spend life in air-conditioned office will never understand what it feels like – the feeling of standing on the cliff, if I step back, I fall.

When Guan Xiu Qing was fourteen, her father dies. She was sold to her husband for 600 US dollars. Only thing she brought to the new family was the cloth on her. Her meager dowry makes her marriage life rather difficult, it ends after three years. For supporting her blind mother, her children and her younger brother who was in a car accident, she became a legal sex worker for thirty years.

She was found suicide by drowning in year 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