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歲的 Ian Buruma 回憶1970年代到日本居住的六年,那時在亞洲的老外遠沒有現在多,除了外派到當地的公司主管,就是全球流浪的“性癖流亡者” - 這些藝術家、音樂家、作家等在帝國時期流亡到殖民地找尋自己的一塊樂土,在兩個大戰中在歐洲做最後狂歡,戰後繼續流亡到北非、亞洲等地。是 Christopher Isherwood、Paul Bowles,或是他身邊把情人收做養子,一起生活在鎌倉古屋裡的 John Roderick。怪不得回憶錄要等四十年,這些主角大多離世,好誠實寫出當年各種生猛。
1970藝術圈的狂歡,他覺得已經去晚了,錯過了六零年代的暴衝反動,滿是革命失敗的苦味,以頹廢的性狂歡和各類癲狂的藝術形式表現。東西並不像今日如此親密,他們像楚浮電影裡慾望著東方娃娃,娃娃也公平地將他們當自己慾望的替身。書中描寫他身邊友人和一位熱愛 Eric Clapton 的日本女性交往,友人長得完全不像卻也樂得接受,直到對方在激情時分,忘我喊出:ERIKU!!!!!
這樣直剖的自我清算遍佈整本書。雙性戀的他會直接寫在 LA 的性冒險「整個晚上我只記得那個男孩是台灣人」,也勇於分析「怎麼說都難以不被當成種族歧視,但誰也避不開刻板印象,就連對中國深刻了解,住在北京多年的漢學家朋友,也曾直接告訴我和中國女性做愛時總擺不開‘我在幹中國’的感覺……」。
除了爺爺輩才能放手一寫的體會,他也描寫當年與矢頭保、森山大道、荒木經惟、東松照明、篠山紀信交流,混跡寺山修司的天井棧敷、土方巽的暗黑舞蛹,隨著唐十郎的狀況劇場去環遊演出。在這些小劇團裡他就像西方吉祥物,不是演希特勒,就是大叫「我是午夜牛仔」的俄國人。一方面他被強迫融入日本各種文化肌理(師徒制、男女差距),一方面他知道無論多努力,他永遠不會被當作日本人:他的小劇團家庭夢在某夜慶功宴顯出原形:見到喝醉的大師拿煙灰缸丟演員妻子時,還是會反射性阻止「你不可以這樣對待女性!!」而被對方回以「你終究還是個死鬼佬!!!」
好奇的西方青年已是雞皮鶴髮的文化學者。他知道日本終究是封閉社會。他近距離觀察日本“大師”們對西方怯後生懼,羞後有恨的心情。這些觀察也影響他後來的世界觀與研究方向,完整一個青年文化學者的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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