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5/25

二訪神州


其實是三訪了﹐孩提時穿一件紅大衣﹐冬天﹐蘇杭都走過了。硬是全忘記。再來是北京。本來只是去香港﹐結果在當地的辦事處辦了護照買了機票就去了﹐事前打了三個電話﹐再來全是神奇。記憶中非常奇妙有趣的旅程。

上次沒準備﹐這次也沒準備﹐自從訂了機票事情就一件件擁上來。文字債永遠還不完。只有把該做的全劃成兩部份 - 之前和之後。之前的做完算數。之後的之後再談。然而中間硬是落了些東西下來﹐也沒關係﹐能接住就接住。

神經科學越讀越多﹐還有很多事沒寫出來﹐先去牆內躲躲。能不能翻出來還不知道﹐不會勉強。在裡面躲躲也挺好﹐不一定得全是一個世界。就像跟自己說一切都放棄了就重新來過也沒有關係。在北美往深鑽﹐回亞洲就鋪平了去﹐睜開眼睛張開耳朵﹐四周全是戲。

旅行的時候﹐沒有過去﹐無須計劃﹐路自會帶你去該去的地方。

2010/05/20

吸引力是怎麼回事? Law of Attraction

你會聽見許多閃電結婚、或維持長期美好感情的人這樣說:在我第一次見到他/她的時候,我知道,他/她就是那個人。

為什麼一個房間裡這麼多人,我們不喜歡那些人而是那個人,為什麼你不說“我要天下第一英俊/美女"而是順眼就好。這個“順眼”是什麼東西? 那個人究竟是什麼人?每個人都有那個人嗎?

一見鍾情都是二見鍾情,或是常見鍾情。我們對一個人感受到立即的親密感,不是因為對方上輩子與我約好此生相伴,而是來自 positive transference -感情轉移。你就是感覺“對了”,這可能來自遙遠童年的某個記憶,某個聲線,某種氣味,某種口音,觸動你某種記憶,熟悉感觸動你的回饋神經,但你並不知情- 或是你並不知腦- 於是,你倒果為因,想著這就是命運的相遇,你投錯情。

於是為什麼兩個同一個地方來的人到了國外特別容易有感情:陌生國度裡,這個人最懂你。他連路口的炸醬麵什麼味道都能和你一次次一起回味- 就算回到國內那方圓十里每個人都能和你一起回憶。但他在“那裡”。 “那裡”也是一個重點。

心理學家總結,吸引力有三種:近距離、相似、熟悉感。近水樓台往往先得月,而且月亮在水身上若不是看到自己,就是自己很熟悉的東西。不是因為她看上他“什麼”,而是因為他的“什麼”就在她眼前。相似和熟悉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的 - 前人開路,後人迴路

一見鍾情當然刺激,因為是加強迴路,而不是挑戰大腦接受新的思考方式。你說:但我一見鍾情這對象我真的很陌生。那我得問你是不是和他/她一起經歷了什麼刺激的事情:共同經歷一些第一次,新工作,新學校,新國家,一起看了一部恐怖片,一起挑戰馬拉松,甚至只是一起喝了一杯過濃的咖啡…… 在你為了其它事情心跳加快、脈搏波動的時候,你感情錯置地當成了是被身邊這個人吸引。或是,身邊這個人就這麼剛好搭上了順風車。

如果這一切都是錯覺,那什麼是真的?如果錯覺能帶來恆久的行為,如果他/她聆聽、愛護、尊重,能和你對話、交流,互相刺激;在變化萬千的世界裡,你感覺他的確把你,或你把他,當作最重要的東西,或至少,重要的東西。那麼不斷加強過去那條幸福迴路,也沒有什麼不好。

2010/05/17

譯譯譯 < Water Polo >




每個人都在忙﹐搞派對﹐或嘗試自殺。
安祖總在告訴別人他又睡了十四個小時。
他參加水球社。他的腿抽筋於是他爬出泳池從此退縮。
教練對他說“你是不是不回來了﹖”
安祖說。“我會的。”
他在小吃店遇見水球教練﹐
走上去對她說﹐“下禮拜見﹐”
他沒再出現。

What was Andrew doing the entire time in college?  Everyone was constantlly busy and partying, or attempting suicide.  Andrew was always telling people how he'd just slept fourteen hours.  He joined a < water polo > club. 


水球是一種在水中進行的集體球類運動,是一項結合游泳,手球,籃球,橄欖球的運動。比賽的目的類似於足球,以射入對方球門次數多的一方為勝。水球運動員在比賽時以游泳的方式運動,除守門員外兩手同時握球是一種犯規行為。

這不可能是我們的男主角。

這四個裡面也沒有。
他不想再開了。今晚要做什麼﹖(“幹自己去吧。”“我會的。就今晚。”)他想把車開去撞山讓山爆炸。佛羅里達沒有山。佛羅里達沒有瑟拉。沒有瑟拉﹔沒有未來。沒有棉花糖。安祖停止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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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15

道德、正義、神經 Deliver Us from Moral (下)

人的道德並非在任何時刻都是始終如一的,這 點眾所周知。Nietzsche

教廷最近很頭大:各地神父引咎辭職的新聞應接不暇,幾乎只要有神父的地方就有性侵。 2006 的紀錄片“Deliver Us from Evil 救我們脫離兇惡” 追踪愛爾蘭籍神父 Oliver O'Grady 在美國性侵兒童的案子,他在70年代犯案多次,每次的懲罰卻只是換教區;他的“主管”們知道這些問題,卻任他四處犯案。影片中,三個受害者和他們的家人在鏡頭面前表達這件事對他們的影響,一位受害者父親是忠誠的天主教徒,在鏡頭前崩潰痛哭的畫面令人動容。

面對鏡頭的 Oliver O'Grady 卻很坦然。他認知到他做的事情是錯誤的,也希望和受害者見面“會談”,“理解”各自的心情。最近在比利時辭職的神父則是這麼說的:過去二十年來,我和他都受到極大的精神折磨。似乎自己也是受害者。 Oliver O'Grady 在法庭上表示自己年幼時也受過兄長的性侵,在神學院裡更層出不窮。在神父的秘密社會中,或許性侵並不是侵,而是一種“善惡的焦灼”。

在世俗“他者”的眼光看來是普世性的罪行,在他們心中更嚴重的恐怕只是他們在神性和魔性中的拉鋸。他們的道德是教廷的道德,鬥爭是靈性的鬥爭。只是披露在世界面前,得受世俗道德的譴責。如果O'Grady 理解世俗道德的看法,他應當會有更痛苦(為了他的童年經歷)、或更愧疚(為了他對受害者所做的)。但他在世俗道德以外,便沒有這種感覺。在世俗道德內的受害者,卻感受到極大的痛苦與折磨。所以折磨他們的是惡行,還是道德?

自然,我說的不是性侵兒童算不上什麼普世道德。而是道德有時是因地制宜、與時更改、因人而異的。普世道德自然存在: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但就算如此也有它的瑕疵。徐林克的"歸鄉"裡就討論到:那麼是否因為我願意接受,就代表我也可以以此對待別人?或是讓我們藉MRI 做到最低限度,“保障人身快樂就是最大的道德”?


Sam Harris:科學可以解決道德問題

2010/05/14

道德、正義、神經 Deliver Us from Moral (上)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德。上從該不該殺人,到該不該把電影票根都投到回收桶裡,道德無所不包,五花八門,眼花撩亂。畢竟我們是新 - 後現代 Neo-Postmodern 的一代。早就沒什麼是非如此不可的。

哈佛把哲學教授 Micheal Sandel 的正義課程放到網路上,用蘇格拉底當街大哉問的方式,向全禮堂的同學發問「如果你在一台剎車失靈的卡車上,前面有五個人,你可以決定把方向盤往左打,撞一個人。或你可以選擇什麼都不做,撞五個人,你會怎麼做?」大部分的人選了前者。他又問「那麼如果有一台失速的火車,路邊站著一個肥胖的男人,你會把他推下鐵軌,以拯救整台火車的人嗎?」回答“願意”的人少了許多﹐他再問﹕「那麼﹐如果你是一個醫生﹐急救室突然送來五個面目全非的人﹐這時﹐隔壁有一位輕微感冒的病人......」

這麼一路問下去,問了12堂課,討論每個人對道德的想法和極限。最後一堂課的結論是,道德總是和某種傳統有關係﹐它是一種社會合約。讓你在某種社會裡,服從某種最大公約數的共識。


心理學的說法則是,所謂的道德,其實就是 Compassion 仁愛之心 - 感人所感,與其同感。怎麼發展出來的呢?千萬年來身為群居/社會動物的我們,互相幫助是最利己的 - 我愛人人以便人人愛我 - 保障我的生存。人們的道德發揮在最接近你的人身上。相反的,只要把對方當作“他者”,對它實行怎樣的邪惡也仍然是道德 - 於是產生無數以道德為旗的戰爭﹐重點是﹐非我者亡。

於是,一個人的道德觀取決於他處在怎樣的社會,這個社會裡有怎樣的道德觀;更自覺一點,你決定“認同”誰,把自己放在怎樣的群體裡,接受怎樣的說法和轄制。

道德、正義、神經 Deliver Us from Moral (下)

2010/05/13

[不正經投票亭] 真愛一定得獨一無二嗎?

投票期間道德派一路領先,令我非常吃驚。不過我朋友解釋的也很合理:歡愉派都在外面歡愉,誰在家裡投你這不正經投票亭。不過這麼一說,所有網路投票的結果大概都有點可疑 - 一切都是宅男宅女的意見而已。

不過更可疑的是我的分類﹕什麼是道德,什麼是盡力,什麼又是歡愉?有人在專制裡歡愉,所有道德也都是“盡力”。於是許多人告訴我:這裡沒有適合我的選擇。更證實人類所有問題,說到底,都是語言問題。對語言比較敏感、講求精確的文化研究同學就不願意回答:這事要說清沒有幾個論文是不可能的。

真愛是什麼?說完了神經科學的解釋,心理學家Robert Sternberg 將愛分為三類,有親密Intimacy,激情Passion,和承諾Commitment,三冠全拿才算得上真愛。親密是兩個人分享不與他人分享的情緒和資訊,類似友愛;激情是兩個人之間的性吸引力,臉紅心跳的身體反應;承諾是決定這段感情投注某個程度的精力和時間,像過去沒有親密和激情,以承諾為基礎的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等等。

只有其二呢?親密和激情是 Romance 浪漫之愛。只有親密和承諾是Companionship 伴侶之愛,也是古代希臘人最崇敬的狀態(性對他們來說,和女人是為了生育,和男人是為了歡愉,都與愛何干- 他們也沒有“愛” ,只有agápe, éros, philía, storgē),最後還有好萊塢常發生的激情加承諾之愛- Sternberg 認為這是 factitious love 虛假的愛,神經科學看來倒是挺實在。

在愛上一個人的瘋狂狀態時,我們都是專制的,希望對方只想、只愛自己,這是進化時做成的“愛情腦機制”,令我們投注全副心力在一人,保障粘性直到下一代產生。道德是社會的產物,某些地方擁有一個妻子是道德,某些地方擁有四個妻子才對得起家人,但我想到這裡做出這選擇的應該沒有一個人是來自四個妻子的道德國境,應該都是只想專一一類-非不能也,乃很累也。分工派符合當代精神,結合忙碌的社會形態和後現代的意識形態。我喜歡的是盡力派,或是“盡量”派:能多愛就多愛,還能愛就愛(說真的也不是這麼簡單)。

最後,感謝幾位歡愉派的愛神,在白忙之中還能投下精彩一票。世界因你更歡愉。

2010/05/12

無人領航

1
或許夫妻情侶﹐朋友家人也應該像公司一樣管理﹐每年搞個座談﹐談核心價值、共同目標、未來展望﹐研究什麼該繼續、什麼該停止、什麼該開始實行。我們的工作變成了我們的生命﹐我們在生命中都沒這樣用心。

2
五月每個禮拜五坐飛機。直到世界的末了。

3
開會的旅館有60年代好萊塢派頭﹐泳池裡唯一的女人也是相同年代直接游過來的﹐紅色連身泳衣。像 Edward Hopper 的畫﹐在動作中永恆地停滯。有人油漆﹐有人測量﹐有人拿著一個塑料桶蹲跪在屋頂上。像整修一條太空船。

面前穿著制服的服務生推著小車過來﹐不像真的。或是我像別的星球來的幽靈。

廁所裡的清潔工像是誰的爺爺。太空船船長。正直專業中帶著智慧和慈祥。我在大片鏡子裡對另一端的他微笑﹐他正低頭擦拭著什麼。

「今日過的好嗎﹖」
「很好﹐」我說。「不過今日才剛開始。」

隔壁的大禮堂傳出掌聲﹐誰介紹了誰﹐誰在台上﹔誰要說些什麼、改變世界、創造歷史 - 在這太空船上。

4
「你在幹嘛﹖」他貼過來看我在紙上寫些什麼﹐「哇塞﹐寫起來啦。」
「嗯。」
「這什麼﹐你之後會貼在 blog 上﹖」
「對。」
「然後幹嘛﹖」
「沒有幹嘛啊。」
「也不出版﹐也不幹嘛﹐就這樣。」
「對啊。爽啊。」
「就爽﹖」
「對。」

5
他哭起來。這不是她要的﹐不過這跟她要什麼沒關係。她要什麼她已經要了﹐他顯然不在那其中﹐而現在是他的時刻。

她看著他拉長的背脊﹐正微微發抖。她想做些什麼﹐但那背景像離她好遠﹐就算她伸手就能碰到。她如果一開始沒想過﹐就已經當他不在了。他撞進這個他不在的世界﹐她沒辦法為他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安放。在她沒想過他的那裡。

她對他做什麼都是錯位的。她若越到他那裡安慰他就是侮辱他。她走出門﹐關上門﹐走到外面去。

路上吹著輕風﹐人行道上﹐拔青芽的樹簌簌地向她唱﹐午後的世界一片光亮。她走到路口的麵包店﹐排隊和其他人買了一樣的長麵包﹐就這樣拿在手上啃。五月的天空藍的透心。她坐在長椅上﹐鴿子在她腳邊啄著她落下的麵包削。推著幼兒的母親們買了菜﹐和彼此說話。牽著狗的年輕男子戴著塑膠手套﹐緊跟在牠身後等著撿拾﹐對著她的眼神靦腆地笑了一笑。她饒有興味地看著世界轉動﹐睜大眼睛毛孔﹐把涼甜空氣大口大口運進肺裡。

所有的孩子正在下課﹐和母親重逢。所有的丈夫即將下班﹐與家庭重逢。她不知道去哪裡﹐與誰重逢﹐但她現在很高興﹐在這裡﹐為這無限完美的一刻。沒有人正傷心﹐沒有事情失序﹐沒有慾望的衝突和期待的齟齬。一日即將過去﹐我們會回家﹐擁抱我們最後的人性。

2010/05/10

為什麼越愛越爛﹖

我把刀給你們
你們這些殺害我的人
像花藏好它的刺
因為 我愛過
芳香的時間
矮人 矮人 一隊隊轉彎的隊伍

侏儒的心
因為我在河岸上勞動
白楊樹一直響到盡頭

再刻一些花紋 再刻一些花紋
一直等

兇手

把鮮豔的死亡帶來。   - 顧城

愛情的狂喜,愛情的快樂是絕妙的。我知道,因為我曾經在那裡。就算為此死去也毫不足惜。那就像每個神經科學的學生都知道的,當白老鼠按下按鈕就會得到快感,它會不停按下按鈕、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直到死亡。能夠全心全意去愛一個人,是最自然也最頂級的快樂。愛情的原慾恐怖的地方是﹐求不得的愛情﹐我們的腦反應不是理性地祝福對方﹐而是讓我們更不可自拔﹐極至瘋狂。

求不得的愛情﹐是最刺激的春藥和毒藥﹐激烈的痛苦和快樂交替﹐直至你像戒毒一樣逼自己放棄、忘記。你的大腦是一部回路機器﹐仔細刻劃你每次的想法。你越去想﹐越不能自拔 (再刻一些花紋/再刻一些花纹/一直等)。直到你 不 想 - 開始找新的刺激﹐往別的地方去﹐積極製造回路。但除了躲在深處虎視眈眈的癮﹐還有其他後遺症。

終於你稍感平衡﹐但是變得戒慎恐懼。愛情傷痛不但改變反饋迴路,在下一次愛情來臨時無法感受到一樣的刺激,也會令我們因為恐懼,讓負責算計得失、警惕我們即將吃虧的前島腦 (anterior insula) 變得敏感﹐在靠近任何可能危險時不理性地作出反應﹐讓你感覺隨時可能遭受攻擊﹐變得越來越難相處﹕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沒有。」「你有。」「我真的沒有。」「你一定有。不然你的眉毛就不會這樣挑一下。」「什麼﹖」

一個人看不看得起你﹐不但跟他/她的眉毛沒關係﹐而且也跟你沒關係。重點是他//她不會因為你瘋狂上去挑釁就看得起你﹐得到的絕對只是反效果。但你的前島腦不管這些﹐它對你說「他/她怎麼可以這樣」﹕於是你無理取鬧、你追著打、你拿刀殺、你緊咬不放﹐直到他/她疲倦地承認長出五官是他/她的錯。到那個時候﹐你的夢想也成真了﹕他/她真的開始看不起你了。

他手上其實沒有刀﹐是你把刀交給他﹔他也沒有想殺你﹐是你在屠殺自己。於是你越來越害怕﹐越來越無法理性﹐過去的失誤讓你在重要關頭做出錯誤選擇﹐該放縱的時候無法放縱﹐該觀察的時候你選擇逃避﹐於是總是遇到你最害怕的結局。如果你懷疑他不愛你、不看重你﹐你更不應該逼迫他﹐除非你希望早死早超生﹐早點下定決心改變腦回路。

齊克果說﹕我們不選擇愛因為我們害怕被欺騙﹐但害怕本身就在欺騙我們 - 它將真心的可能完全奪走﹐讓我們放棄相信﹐放棄愛的可能。愛情讓我們不理性﹐恐懼讓我們更不理性﹐只有純粹理性 - 煞車皮 - 可以阻擋兩者。理性讓我們保持冷靜、維持客觀、公平。擁有愛人和被愛的能力,都不是想像的這麼簡單。若你愛的人不愛你,你仍然要感激他能夠觸動你、刺激你。祝福他也能像你一樣受到這樣大的刺激。

但是在愛中的我們怎能想到這些呢﹖我們不過像實驗室瘋狂的白老鼠﹐不停按下快感或恐懼的按鈕﹐把油門踩到最底﹐不管前方是幸福還是痛苦。

2010/05/07

譯譯譯 E

瑟拉喜歡那故事。
瑟拉對便利商店店員開幹。
瑟拉的舌頭很可愛﹐
舔著手上的藍色冰棒。
瑟拉緹斯頓。
停止再想她。
載久安娜回家。

1
三藩市是個很適合走路的城市。紐約或許也是。在紐約前後走了有半年之久﹐該走完了也永遠走不完。紐約很奇怪。因為太常在電影裡看見它。像從一個場景走到另一個場景。十歲暑假和母親去找在那裡讀書的父親﹐因為四十歲唸碩士在亞洲很詭異﹐小學班導師一直很懷疑。

“你爸為什麼不在家。”

“我爸去紐約唸書﹐老師。”

“你怎麼知道﹐說不定他們離婚沒告訴你。”

老師是台大法律系﹐教小學可能自認可惜。家庭調查像辦刑事案。說得我又疑又驚。

但我爸的確在唸書。住在法拉盛的小閣樓﹐夏日晚上熱得我滿夜呻吟。

2
奧蘭多不能走路。哪裡都不能走。連人行道都像是為了休旅車發生事故而修。對佛羅里達的偏見似乎很難改變。

3
接下來是網路通訊時代的迷你資訊流通傳奇。

在網路上遇見小心。我見到她的時候她還在紐約大學。我記得念的是版權。她現在已經是兩岸律師但給了我簡易免費的版權咨詢。告訴我大概的價錢。我還想著簡體和數位版權﹐或許開出版社。為一本書。

在臉書上問和我一樣喜歡《殺無赦》的佩琪。她是我離開科技雜誌後接手的編輯之一﹐在編輯部慘白燈光下有過幾面之緣。她自己有過出版社買過版權。直接告訴我不會賺錢-我說我沒打算賺錢。她說有好工作千萬不要放棄-我說不會。她說出書沒有什麼意義-我說不是我自己﹐我是要翻譯。好像還說了一些艱苦的話-總之是創業維艱。

和有樂家的 yola 聊天﹐yola 說佳興也有出版社﹐準備自己出版自己作品。現在還有誰沒有出版社。佳興已經是人物了。嘗試合作那次發現他的畫涼如水﹐我的字穿紙背﹐最後不了了之。他的畫還是很有感覺﹐像一株透明普提。他很友善﹐介紹我時報出版的賴雯琪。

2009 過去是 2010。

某日早晨終於遇見加班過午夜的雯琪。瘋聊一陣她似乎正接了個燙手山芋。有資本論傳﹐右派談人權還有聖經傳﹐我再把資訊流通下去。聖經傳看到第一章已經頓然明白。寫了變形金剛和耶穌基督。懂了。走下去。

台北書展剛過﹐她介紹我一 人出版社的劉霽。

4
他會在交通法庭上抗辯他精神失常。警察﹐他當時是有點不正常。法官﹐他現在在笑什麼﹖駐庭心理學家﹐看看這個僵硬的露齒微笑。安祖﹐我反對資本主義﹐我反對被當作資本主義反對﹐而我在達美樂工作。星期五餐廳女服務生﹐他說我反對資本主義

5
我給劉霽寫了一封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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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06

譯譯譯 < Headbutt >

孩提時他確信自己有神奇感知神經。
他讀幽浮書籍夜夜嚇破膽。
安祖覺得坐在書店‘超自然’部門幾個小時等母親買衣服的小男孩真慘。
他仍然害怕有天外星人會突然站在門前。
為了克服他的恐懼﹐
他想徒手搏擊外星人﹔
外星人會包圍他﹐
用頭捶把他打成肉醬 - 
那得花上六個小時﹐因為它們的頭很軟


He wants to fight an alien in hand-to-hand combat, to overcome his fear; aliens would surround him, < headbutt > him into a paste - it would take six hours, because of their soft heads


wikip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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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05

聖雄甘地剎車皮 Ghandi feat. Prefrontal Cortex

剎車皮的學名叫 prefrontal cortex (腦前額葉外皮 - 誰記得住啊 - 就是那條剎車皮)﹐就是它讓聖雄甘地不吃東西﹐和裸女睡在一起也不以為意 (這可是有文獻的)﹔也是它讓你沒把口水吐老闆臉上﹐而是偷偷吐在他杯子裡。它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在曠野開道路﹐在沙漠開江河...... 這是剎車皮嗎﹖這根本是有求必應

某種程度上﹐我們都得感謝這個裝置。在她問「我是不是最美的女人﹖」時﹐是它擋住那句「那怎麼可能﹗」﹔在他問「我是不是你有過最好的﹖」﹐也是它急撤你的「開什麼玩笑﹗」... 只要想想哪次沒剎住的經驗就好﹕我們都知道﹐沒有這條皮的生活將會如何可怕。

這個 PC prefrontal cortex 除了保證我們那個 PC (politically correct 政治正確) 以外﹐還負責處理各種矛盾、分辨黑白好壞﹐是非對錯。是他阻止你的獸性、蟲性﹐還有你敏感怕受傷的自覺性﹐做出合情合理的最後決定。

人們對剎車皮的興趣﹐是從1848年開始的﹕阿嘉 (全名是 Phineas Gage) 被鐵杆刺穿腦前額葉後﹐不但奇跡生還﹐記憶、說話能力、和開車這種操作能力也都沒問題﹐只是一時性格大變﹐變得易怒、火爆、沒耐性...... (等等﹐這不是古人嗎﹖為什麼我也認識幾個。) 朋友都說﹕他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阿嘉了。

直觀的想﹐如果被鐵桿刺穿還能活下來的話﹐誰不會突然性格大變一下。驚人的是阿嘉死後的研究。研究發現﹐剎車皮受損的患者﹐說話倒不一定都很直接﹐最顯著的改變是就算知道未來恐怕會有不良結果﹐仍然享受立即的快樂 (... 為什麼這種我也認識幾個﹖請各位記得定時保養剎車皮)。他們失去了計劃的功能﹕有風駛盡利﹐管它剎車皮。

於是人們漸漸發現﹐原來這剎車皮除了阻止我們在喜歡的人面前嗑雞腿、挖鼻孔外﹐最重要的是考慮過去狀況﹐預測未來後果﹐決定當下舉止的效果。甘地不是為了不合胃口餓而禁食﹐而是為了達成理想而禁食。忍字頭上原來不是刀﹐是條肉筋剎車皮。

為什麼我寫起這剎車皮完全沒有獸性蟲性那樣生動呢﹖因為我的剎車皮根本還沒長好。人腦的prefrontal cortex 要到30歲左右才會完全成熟 - 我的確從未為了x年以後的 xxx 而忍住任何 xxxxx﹐我希望這聽上去不是藉口…… 不過說真的,其實我不在乎它聽上去是什麼。

2010/05/04

譯譯譯 < How do you have fun? >


下班後坐在車裡。聽音樂。
(“你都怎麼找樂子?”)
安祖大概三個小時沒發言了。
他再也不說話了。
他準備要回家。
他不想回家。
他想為瑟拉蓋一個樹屋。做為陷阱把她陷在那樹屋上。
 
Sitting in the car after work.  Listening to music. ("< How do you have fun? >") Andrew has not spoken aloud in about three hours.  He will never speak again.  He is ready to go home.  He doesn't want to go home.  He wants to build a tree fort for Sara.  Trap her in the tree fort. 


1

n. (名詞 noun)[U]
1.
娛樂,樂趣
What fun we had! 我們玩得多開心!
2.
玩笑,嬉戲
His uncle is fond of fun. 他的叔父喜歡開玩笑。
3.
有趣的人(或事物)
Mr. Smith is great fun. 史密斯先生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3
我頭腦一片空白。

剛搬到國外的時候﹐那時人們還寫信。第一學期我連綠色是 green 都說不出來﹐發配到最低階從 abcd 學起。愛看戲的啞巴在台灣聽暗戀桃花源 看霸王別姬﹐突然變成和父親到電影院默默盯著一句話也聽不懂的電影。選最簡單的動作片或愛情喜劇﹐憤怒沮喪讀《且從青史看青樓》解氣。

信很重要。一位不甚熟悉的同學連歌詞都抄了給我寄來﹐下面一句 just for fun。電子字典說﹕玩笑。

4

英漢辭典
1. 玩得開心,作樂;(在性方面)尋歡作樂

某人曾對我說﹕中國女人(在性方面)是無法 have fun 的。他說﹕把對方褲子脫了﹐眼前便出現一個牌樓。

5
中文並沒有一個融合娛樂、歡笑、嬉戲、有趣的人(或事物)、玩得開心和 (在性方面)尋歡作樂這樣的字眼。總和這一切解釋想到的只是狹妓。安祖只是下班了坐在車裡﹐我不能把它譯成一場 orgy (群交)。

6
“別強暴她﹐我們會知道是你幹的﹐”麥特說。
久安娜就站一旁。
“謝謝你把場面弄得這麼尷尬。”安祖說。
“什麼﹖”麥特說。
“謝謝你把場面弄得這麼尷尬。”安祖說。
“什麼﹖”麥特說。
“謝謝你把場面弄得這麼尷尬。”安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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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03

[不正經投票亭] 一天中什麼時刻最快樂﹖

說真的﹐這五個時刻都是我最快樂的時刻﹐雖然最近時常沒吃午飯﹐但在台灣上班的時候﹐因為到處都有小吃﹐真的覺得午飯是上班族的精神指標。
 
剛做科技記者時接觸了許多新科技﹐非常激動地覺得科技真美妙﹐應該一切都跟上科技尖端﹐任何流程都應該電子化!  最好吃飯也是在網路上點擊電子肉塊﹐點擊40次算是嚼完了就吃下肚。重點是﹐一個這麼多工程師的單位﹐竟然沒有人做一個網路版的團購網﹐公司內部的也好啊!!!

現在總算聽說有些公司已經有了﹐某些網路應用也開始跟上。這麼想想雖然有時候抱怨米老鼠的內部軟體太麻煩﹐和以前比起來還是很便利的。

溫哥華的春天到了﹐剛搬了辦公室﹐春光非常美妙。已經找到了可以取代老辦公室附近那家咖啡店的新家﹐雖然氣氛沒有以前這麼好﹐咖啡還是很好喝的﹐有一種淡淡的特別的甜﹐像在喝一個美夢一樣﹐而且是每天早上都一定要做的美夢。

五月將是個非 常 瘋 狂 的月份。所有有趣的事情一次湧上﹐像番茄醬一次來得徹底。事情都是這樣的﹐所有準備都是為了這時候﹐讓人非常有盡情活著的感覺。我是個幸福的人 - 就連 MRI 也會同意的。

2010/05/02

譯譯譯

他得使用面部表情對他人表達情緒才能真誠度過人生 - 
和三四個人一起笑﹐
表達謝意﹐關心﹐
或是對人﹐天氣﹐食物的不以為然﹔
操控男性女性令他們愛他﹐喜歡他﹐或尊敬他。
這就是臉的用處。

1
五個半月後﹐總算開始了。

2
我知道有這家書店﹐我知道我要去這家書店。我不知道它會就這樣出現在旁邊。一個滿是意大利麵和老咖啡店的街區。就是紐約電影裡黑手黨老大領子上圍著一條圍巾大啖一塊油膩肉派﹐然後一直有倒霉的人被扔進來的那種餐廳。瓷磚﹐鏡子和金屬扶手。不管他們已經移民多久意大利口音一直都在。有時候走進來一個仇家噠噠噠老大啪地一下臉就拍在肉排上。一定要把身邊小弟也順便掃死才不會有人追上。工班幾個小時後就進來整修﹐房屋經紀帶著下一個老大來看。幾天後另一個老大會在同樣的位置吃肉排﹐等著倒霉鬼被扔進來或是噠噠噠噠噠。

3
我就在這家書店遇見這本書。

4
書皮上是一隻熊﹐熊是桃紅﹐背景柳綠。寫下這行字看著旁邊的書皮突然發現。熊身上寫著三行白色字母﹕

 

Eeeee
Eee
Eeee


下面一行小字﹕


a novel by Tao Lin



5

安祖在最低工資下折紙盒獲益匪淺。 我折紙盒並寫著出書計劃。我面無表情但其實我感覺很好滿有成效。我的名字是安。我二十三歲﹐我住在佛羅里達﹐奧蘭多﹐我不和身邊摸得到看得見的人說話﹐我和我頭腦裡那些再也見不到面的過去說話。

6
房屋經紀等於邪惡。尤其是佛羅里達﹐奧蘭多的。說邪惡仍然過份。那不過是一種平庸的坑殺。就像老大吃肉排難免死在排上一樣平常。

7
有人買馬克杯紀念﹐我買一本書紀念。我在旅館一邊看著一邊覺得這明明是我寫的。我在回溫哥華的飛機上寫信給 Tao Lin。不久便收到回信說「這會讓我開心」。給出版社的電子信不斷被退回。那是聖誕時節。

8
那是聖誕時節我決定稍做等待。聖誕節我去了 Montreal﹐五個小時的飛機正好寫電影劇本。和這本書完全無關。旅行令我心蓬鬆﹐像蛋糕在烤箱裡脹大成型。我還搞不清楚買版權翻譯出版是怎麼回事。我知道我會知道的。只需帶著一股無恥的天真把坦克當代步工具。

然後新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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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01

真象



1
他看著她的臉﹐他什麼也看不到﹐看不出任何端倪來。他仔細壓抑著分開那五官﹕長長眉毛、眼、直直鼻子。嘴。他想起吻過那張嘴﹐他遠遠地走過去﹐不知道她會不會拒絕。他抬頭看見她露出像大理石一樣的微笑。她什麼也沒說。

他感到一陣尖銳的痛苦。她已經準備好要離開他了。或是她從來沒有靠近過。她已經準備好放棄一切了。或是她從來連要過什麼都沒有。他沒有什麼可以給她 - 而他現在想把心也剜出來。她竟然乾乾淨淨的走進來﹐又乾乾淨淨地走出去。他什麼也沒能給她因為她絲毫不要。也絲毫不留下。

2
他在做什麼﹖她想。他徑自說著﹕你沒這麼聰明。你活在文字裡腦裡﹐借用別人說的幾句話。你根本什麼也不知道﹐那不過是些小聰明。

他在拆房子了。 她想。

他見她沒說話﹐他更恨了。她的毫無二致令他感覺愚蠢﹐那眼神沒有一絲傾慕。像那些少女看他的模樣﹐就像他不存在﹐他和他可憐的東西。他聽見自己字字字地說話﹐他看見她只是看著他。

那麼我不寫信給你了好麼﹖她問。
不﹐你寫。他急促地回。

她看著他。面前的這個人是誰﹖她偶然地來到這裡﹐吃別人放在面前的飯。她知道這個味道﹐ 她嘗過這個味道。所有人都認為她不配在這裡﹐要得要他們賦予。她不需要在這裡。她不需要寄這些信。她知道這些信的對象在哪裡。不在這裡。她只是把信寄給了對面這個說話的人。而他適才拆完了房子﹐還認為他可以保留地址。她微笑﹐沒有再說一句話。

3
那是一朵花開到盡頭的一種香氣。她懂得他。她不期待他會理解她。但那並不重要。那從不重要。重要是她看見了他。他驕傲的孤獨。她看見他像百無聊賴的天才兒童發現玩具一樣地跳躍地奔向她。他詫異。他好奇。他著迷。他發現他竟然搞不清楚自己﹐這是他最激動的地方。她看他追逐﹐看他咬噬﹐用原始的方式在她面前運作權力﹐擺出高低或嫉妒的姿態﹐浪漫與醜行。

她看到他了。她明白他可愛﹐比他自己更明白。他何須說話動作、仰望氣憤。他來到她面前總在笨拙地虛掩﹐她看著這些幾乎要感到心疼。

她誓言保護她所看見的本質﹐沒有人可以奪取、傷害、齟齧。包括他自己。

0
永恆只因未曾發生。無干無系。無憑無據。